第183章 番外2

番外

名为伏黑惠的少年对前田龙也的突然到访,给予了十足的尊重。

见多识广的前田龙也对伏黑甚尔的前职业,给予了十足的尊重。

泉鲤生:所以就只有我不配得到尊重,是吗?

深觉自己的人权正在遭受践踏的鲤生,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进了那个……还算温馨的深渊。

前田龙也已经开始继续他的采访:“是很宽敞的房子啊,这是今天刚换的向日葵吗?”

摄像的镜头拉近,在客厅边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束向日葵,被修剪下来的枝条还在茶几上没来得及收拾。

少年点头:“鲤生让我买的。”

接着是电视旁边的架子,足有一人高的架子里堆满了各类盘片,不只有电影电视和动画的DVD,还有不少游戏光盘。架子最上面则是购买套装DVD赠送的周边。

少年:“鲤生让我买的。”

前田龙也没有获得去卧室的准许,书房到是可以参观。

这个房间是由卧室改造的,里面的书多到快要把房间塞满的地步,除了四面墙上的固定书架,地上也堆着相当多的书籍,很大一部分都没拆封。

前田龙也弯下腰。拿起其中一本,镜头给了特写,是前段时间引起销量狂潮的《渡鸦法》。

因为好像周围的人都在讨论,如果自己不买的话就会跟不上话题,所以前田在闲逛的时候也顺手买了一本。

也是在这个时候,前田龙也才意识到一件事。

“泉鲤生……老师?!”

一直在跟着制作组一起,把自己当局外人参观着,并随时打算找机会跑路的泉鲤生:“啊?”

“原来是小泉老师啊!”前田龙也突然热络起来,恨不得指挥摄像把镜头直接往他脸上怼,三百六十度全方面无死角地拍个痛快。

这是什么天赐的机会!

要知道,《渡鸦法》的作者里,只有松本清张在发售日的时候曾短暂的露过面,其他老师完全没有接受采访的打算。

禅院研一实在是太强硬了,不管是杂志小报还是官方电视台,说不安排就不安排。只要作者本人不点头,他就是挡在一线的铁壁,任何试图僭越的人都会被冷酷无情的眼神给逼退。

鲤生默默地往后推了推,伏黑甚尔恰到好处地发挥了他体格的优势,也不清楚是不是有意的,挡在了镜头中间。

前田龙也:你拍他胸干什么,没见过大胸吗?拍泉鲤生啊!!

摄像大哥:我倒是想!我倒是想!!!

品出了隐晦的拒绝,前田在电视台混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立刻打算深挖这位作者的日常生活,有一点算一点,都是收视率!

他立刻转头看向似乎会好说话一些的少年,眼睛里都冒着光。

伏黑惠在心里“啧”了一声,很想直接指着甚尔的鼻子开骂,就为了点车费你又给我搞了什么麻烦回来。

就算自己打出租车,回来还不是会找他要钱!他伏黑惠被压榨了这么多年,缺这一点钱吗!

伏黑·年轻富翁·惠看了看泉鲤生,最后还是选择保留一点形象,尽管心里恨得牙痒痒,依旧尽量配合这场由他父亲带回来的采访。

“你们看起来一起生活了很久的样子,在门口的时候听伏黑先生提到,还以为他的孩子还很小呢。”

伏黑惠:是很久。

“您看起来像是快步入大学的年龄了,有小泉老师这样的长辈在,成绩应该很不错吧。准备考哪所大学呢?”

伏黑惠:……不考大学,目前在学民俗。

“诶,是相当……自由的专业啊。家里也支持吗?”

伏黑惠:……

他不支持又能怎么样?拿鲤生的分手费赔五条悟十亿吗?!

卖儿子的人渣恰到好处插话,慢悠悠地:“怎么不支持,就等着他继续赚钱养家呢,是吧,一家之主?”

伏黑惠:“……”

泉鲤生和制作组一起瞪圆了眼。

前者是想到了之前少年的回答,屡次重复的“鲤生让我买的”,他突然意识到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其实是“东西是他要的,可我才是出资的那个”。

后者则是摩拳擦掌,脑子里已经开始拟定节目小标题了。

这太戏剧性了,泉鲤生在年轻时候斥巨资包养小白脸和他的小孩,又在十几年后和小白脸一起被似乎还没成年的小孩养。

——泉鲤生,你打的一手好算盘!

泉鲤生精神恍惚,他不记得自己写了什么《渡鸦法》,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心机叵测的投资人。

他现在只想麻溜滚回老家,哭着给乱步打电话。

以及,暂时把禅院研一拉入黑名单!

学什么爱不爱的,不学了,真的不学了!!

伏黑甚尔还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松,察觉到身后人羞愤欲绝的状态,把人往卧室推了推。

“采访够了?再采访下去人又要跑了。”他说,“走,去换药。”

***

前田龙也那边交给靠谱的少年打发,泉鲤生被拉去了卧室,此时正在紧急思考一个根源性问题。

“为什么会找上你,这一点我实在是想不通。”

——总不至于真的从一个摸猫的小男孩身上,看到了能压榨的潜力,早早地开始出卖自己的良心,只为不要脸的养老生活吧?!

“想找个人渣学怎么谈恋爱吧。”甚尔随口回答。

我已经走火入魔到为了学习连道德底线都不要的地步了吗?泉鲤生两只滚圆的眼睛迸发出严肃的质疑。

甚尔没搭理鲤生那点无声反驳,拿出一管药膏,示意他坐下来。

泉鲤生扭着脖子垂下头,看了眼自己小腿上的纱布,慢吞吞坐到床边。甚尔半蹲下来,捏住他脚踝搭在自己大腿上,撕开医用胶带。

小腿肚上有拳头那么大的淤青,上面的凝胶已经被吸收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透明的一层黏黏糊糊贴在皮肤上。

看不见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顶多是走起路来小腿有些酸胀,当鲤生看见自己身上的伤口后,视觉先一步挑动神经作出反馈,下意识后撤了一些,又被攥着拖了回去。

“唔!”

这次是真的痛了。

“我这是被什么东西撞了……”鲤生短吸一口气,又猝不及防喊出来,“别别别别别!痛——!!!”

“半夜睡醒了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后退两步的时候撞到的。”甚尔说着,从药膏里挤出两个指节那么多的凝胶,附在并拢的食指和拇指上,“转过去趴着。”

“啊?”

甚尔没和人废话,直接拎着他的一条腿抬了起来。

泉鲤生一个重心不稳躺倒在床,而甚尔已经站了起来,把他受伤的那条腿架在肩上。

“……”

鲤生快要窒息了,感觉自己在哆嗦,一半吓的一半紧张的,心脏还在狂跳。

他眼也不敢眨,屏息凝神盯着甚尔。男人和他对视两秒,绿色的眼睛半虚着看不清楚,也没解释什么,侧过头,开始给他抹药。

应该是特制的药膏,在接触到皮肤的时候,一股清凉感散开,那股钝痛瞬间减轻了很多。

泉鲤生这才松了口气,反应过来,之前的高度看不清淤青的位置,不太方便上药。

可现在的姿势也太尴尬了!!!

“我趴着,马上趴着!”

鲤生十分熟练地捂住脸,他也不知道这个动作自己做起来怎么就这么行云流水,像是发生过很多次一样。

等甚尔松开手,他直接踩着男人肩膀一个翻身,把脸干脆迈进枕头里,还不忘打报告:“趴好了!”

身后传来很低的笑声:“对,你趴得很标准,各种意义上都很标准。”

泉鲤生:“……”

他最后还是决定忘记自己的蠢,放大他人的错:“你可以少说点怪话吗,伏黑甚尔?”

甚尔没接茬。

男人的手指有很明显的茧,即使有药膏作为缓冲,鲤生还是能清楚感受到指腹在小腿上滑过时的粗砺,但他偏偏又放得很轻,于是那感觉断断续续,变得模糊。

泉鲤生突然有些口渴。

他非常不自在,随着自己身体温度的升高,药膏的清凉感就越明显,被推平抹开后的触感也越清晰,光是让自己不发抖都已经很吃力了。

偏偏男人还在问:“痛?”

不敢开口,怕一张嘴就发出不妙的声响。鲤生只能摇头,也不管人看不看的见。

伏黑甚尔:“你不是想知道忘了什么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和我有一场赌局,我输得精光,然后你心满意足的走了。”

他平稳地诉说着,指甲在淤青边缘轻刮了一下,趴着的人发出闷哼。他没停下,手指还在往上探,越过膝盖后的腿窝,在短裤边才顿下来,手指按在皮肤上,像是随时都会钻进裤腿。

本来清爽的室内弥漫着一股黏腻感。

“然后你回来,纠结半天后撞大运,忘光了所有的事,我又没得输了,就成了现在这样。”

鲤生本来是不敢动的,又忍不住偷偷侧着头去看男人的脸,从胳膊肘里看不太清,有种刻意伪装的微妙飘荡在空气中。

“示弱也是装出来的,他不是那样的人。”鲤生的脑子里几乎是下意识浮现出这样一句话,毫无道理可言。

“他还在想让我感到愧疚。”

为什么是还?这个也不清楚。

泉鲤生试图在混乱中判断真假,思绪整理到一半回过神来,这好像不可能是假的。

他和伏黑甚尔应该是存在着不为人知的亲密,程度到了即使自己失去记忆也依旧习以为常。

他很局促,无力招架,恨不得缩成一团钻到床底,但他没觉得尴尬,也没觉得被冒犯。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可鲤生的直觉在警告着,这个男人随时都会撕开好说话的假面,露出一些令人只剩下颤抖的真实面目来。

或者说,就和他现在的行为一样,说得自己有多可怜,挑拨就有多明显。

——情况比所有的想象都要来得复杂,至少是现在的自己没办法去整理的。

缓了半天,鲤生干巴巴发言:“我断情绝爱了,真的。”

“真假?”甚尔捏了捏他大腿后的软肉,因为是用上药的手指,滑得像是一类抚摸。

泉鲤生一个激灵:“从现在开始!货真价实!”

“十八岁的智商说什么恐怖的东西,比你小的惠听了都得笑你两句。”

泉鲤生突然哑了,“你再摸我铁定告你骚扰”这样的指责被吞了回去,半天之后才在枕头里磕磕巴巴憋了一句:“我也没到会被女孩子嘲笑的地步吧?”

伏黑甚尔给他抹药的动作一停,半天都没继续,最后鲤生才听见了身后男人低低的笑声,那笑声越来越大,到后来几乎算是肆无忌惮。

“笑什么啊……”

男人的大笑把客厅刚送走“访客”的人也招惹了过来。

伏黑惠推开房门,看了眼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泉鲤生,接着把目光移向自己父亲。

“半夜两点过,你在发什么神经?”

甚尔拿纸巾擦着手指,没回应儿子的指责,忍住还在笑:“女孩子笑不笑你我不知道,我算是最了解的人了,惠真的会笑你很久。”

鲤生:“你烦不烦啊,我知道了你很了解她了!”

甚尔心情很好地出去洗手了。鲤生小心让自己小腿不碰到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刚一转身就看到了还站在门口的身影。

他整理着情绪,面对按理说是晚辈,但怎么看都只算同龄人的“一家之主”,尽量让自己没那么没礼貌,说:“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吗?”

伏黑惠:“他不了解我。”

泉鲤生:?

伏黑惠:“我也不会笑你。”

泉鲤生:???

伏黑惠面无表情:“我叫伏黑惠。”

泉鲤生:!!!

***

“我就去了一趟卫生间,你就让人又跑了,做的真棒。”伏黑甚尔靠在墙边,语气听不出是批评还是夸奖。

而伏黑惠并不需要这两者中的任何一项,他刚打完电话,垂着眼的时候睫毛长到快要盖住整个眼睛——和伏黑甚尔极其相似的眼睛。

“半个月前我就该这么做,而不是和你一起瞒着五条老师。”惠说,“你也知道瞒不了多久,禅院先生找的人是家入小姐,等她忙完京都的事回来之后,五条老师怎么都会知道的。”

甚尔拍拍惠的肩膀,没和他探讨这件事的合理性,而是陈述一个事实:“他不是真的十八岁。”

伏黑惠拍开他的手:“你实在是糟糕透顶。把人带去歌舞伎町,知道他十二点之后会什么也不记得,等在旁边想做什么?凑上去问他要不要一起唱歌吗?”

甚尔:“那是未成年做的事。”

“你别太卑鄙了。”

“哪里卑鄙?他不是只记得支付了我一大笔钱?付出和收获等价从才算公平。”甚尔笑了,“差点忘了,那个时候你也在呢,惠。”

伏黑惠的手机响起来,是五条悟发来的短信。

【我找到了。】

五条悟的动作很快,毕竟是一直攥着手机等回复的人,电话响起的时候看也没看就按下接听,却是伏黑惠的声音。

伏黑惠简单介绍了一下前因后果。

他知道自己老师最近闲得要命,毕竟把所有工作都推给了刚从天元大人那边抽出身的夏油老师,还美其名曰帮他迅速适应咒术社畜的日常。

夏油老师没追着人互殴已经是成熟的体现了。

所以,从事实层面来讲,五条悟现在很空,即使不空,听到伏黑惠正义的小报告后,也得一个鲤鱼打挺蹿起来。

从五条家到这里其实有不远的距离,但这哪儿难得住五条悟呢,眨眼间,他就已经来到了附近,稍微搜索一下就找到了目标。

在街边坐着,借着路灯捧着书看的泉鲤生。

他在看自己的书,刚从书房里顺出来的《拟爱伦》和《Re:frain》,阅读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看完了,接着就拿着手机在路边发呆,表情精彩得像是独自出演了默剧。

所以说嘛,怪不得鲤生回他的短信冷酷得像是已经把钱骗到手的销售客服,压根不是什么信任不信任,他不记得了呀!

五条悟停在路口,等这个人把胸腔里累计的郁气叹干净了,才走到他面前。

泉鲤生抬起头,首先就跌进了那双即使在夜晚也依旧透亮的蓝色大海中。

“不记得我了,对吧?”五条悟蹲下来,和他视线齐平。因为腿长的缘故,他甚至需要稍稍仰着下颌,用非常无害的角度和泉鲤生四目相对。

对,不记得。泉鲤生想着。

嘴里却不自觉吐露着他自己都陌生的音节:“悟?”

五条悟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就和当初长大后第一次找到泉鲤生时一样。

记忆这种东西从来不是关系中会存在的隔阂,他怎么不清楚呢,世界上没有比他更清楚这一点的人了。

“我在呢。”他说。

泉鲤生不知道怎么接话,也不知道陌生的安心感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拿着书空眨眼,手摸到书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

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擅长寻找的,带着从小时候就从来没改变过的少年意气。

五条悟把手按在书面,离他的指尖隔着几厘米的距离:“你对我自我介绍过很多次,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说完,他才握住泉鲤生的手,晃了晃。

“我是五条悟,等着你喊我名字的五条悟。”

此时凌晨四点半,夜空晴朗,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只有风吹起发梢和衣角。

不管是路过的出租车,还是慢吞吞往住处走的行人,没人注意这个角落,好似是整个世界的让步,空出这样一个清旷的空间来。

泉鲤生刚刚才忍痛把禅院研一拉进了黑名单,身上没有一分钱,又不可能灰溜溜地跑回去,继续接受被自己误认了性别的少年的好意。

而且伏黑甚尔实在是太恐怖,再待一会儿,脑子又要变得晕乎乎的了。

所以接下来的话也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的嘴里。

“我没有钱支付你的出租车费。”

五条悟没听懂,但还是回应了:“嗯?”

“我可以跟着去你家吗?”泉鲤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