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爱他就要吃掉他

第四卷 永恒乐章

粘稠的爱意将他包裹, 从头到脚、由内而外。

*

在《柯尔刻的密语》一书中曾经描写过,龙鲸会在每一百五十年度过一次重生期。

对于拥有伴侣的龙鲸来说, 重生期就是他与伴侣之间的快乐天堂, 他们彼此将会因爱拥吻,在长达七天的时间内,龙鲸会用身体作为保护膜守护着自己的伴侣, 直到重生期的结束, 他们身上所有的伤痛都会被抚育,同时共享生命。

这是书中仅对于重生期的描绘, 顾栖使劲儿回忆的后果就是这一段跃然于大脑内部的平凡文字,看似说明了什么,但对于现阶段的顾栖而言没有半点儿用处。

除了约纳所言的“相信”, 他一筹莫展。

此刻,树叶串成的帘子微颤, 晃动的光影散落在石块之间, 又跳跃着落到了颜色明丽的地毯上, 整个悬石洞窟内的气氛被渲染得极好,远方传来的吟唱声空灵又梦幻, 将这里构画成了童话世界。

顾栖低头看了看缠在自己身上的恺因——

已经是半人半龙鲸的状态, 身上的衣袍褪去,蜜色的皮肤勾勒着银白、像是浪花似的的纹路;深红半卷的长发铺开散落在身侧, 鬓角之后冒出了像是精灵一般的长耳,那条自腰腹以下生出的银白色长尾死命地一圈一圈缠绕在顾栖身上,将原本平展的白袍卷蹭着满是褶皱。

龙鲸的尾巴要比一般鱼类的尾部长很多,自身躯末端开始延伸, 与蛇尾有几分相似, 几乎与身体等长, 直到尾部最细的位置,才会生出巨大的尾鳍。

也正是因为这种极长的尾巴,才满足了龙鲸彻底缠绕住伴侣的欲望。

此时的顾栖就像是一块散发着甜味儿的小点心,恺因粗壮的尾巴从他的腰侧环绕,一路卷曲至小腿,鳞片凸起的细长尾部蹭着从长袍下钻进去,偏偏又因为竖桨状的尾鳍而卡在了外侧。

因为重生期而意识迷糊的龙鲸只从喉咙里发出细密的哼唧声,他凭借本能往顾栖的腹部蹭,翘挺的鼻梁一路滑过黑发青年的胸膛、腹部,甚至愈发地向下……

“等等——恺因?”顾栖尝试呼唤某人的神志,但无疑都失败了。

下一秒,纯白的袍角在半空中翻涌出云朵的模样,顾栖就被半眯着眼睛的龙鲸按着腰腹平躺在毯子上。

铺在悬石洞窟内的毯子颜色鲜亮,是早先顾栖专门搭配的结果,神秘的藏蓝、明媚的大红、温暖的明黄……单个拎出来都是格外跳跃的颜色,可当它们搭配在一起后,又格外有感觉。

在平躺在地毯上的刹那,顾栖仰头看到了椭圆形洞窟缝隙内交错进来的光,半截落在恺因蜜色的脊背上,就像是即将化翅的天使。

不等顾栖补全自己的联想,一阵湿漉漉的感觉从隔着衣袍的小腹上传来,他半支起下巴,就看到半龙鲸状态的alpha像是饥饿的野兽,伸出前段略尖的舌舔过了猎物的皮肤。

无疑,他在渴求他,是爱意的需求,也是腹中饥饿的渴望。

顾栖无声轻叹,他纵容了怪物的欲望,只抬起手臂轻轻揽住恺因的脑袋,像是安抚、像是应允,修长苍白的手指轻轻插在发量十足的深红色卷发里,指腹按摩着对方的头皮,轻声问道:“所以你想要什么呢?只是陪伴就够了吗?”

沙哑的咕噜声从恺因的喉咙里溢出,像是被抚摸舒服了的大型猫科动物,他抬头蹭了蹭青年的手腕,那双异色的眼瞳已然彻底被茫然充斥,很快便生出了野兽一般的光芒。

比起平时的温柔缱绻,此刻的恺因所有行为都在受着本能支配着,他喉咙里“咕噜”声不断,一个劲儿地往顾栖手掌下蹭,摸完了发顶摸脸颊,等摸完了脸颊又要让挠一挠下巴……

那些曾经根植于灵魂却藏在温柔照顾之下的渴望一个个被摆在了明面之上,那些之前表露在顾栖面前的体贴被另一种躁动代替。

龙鲸拥抱着爱人的肢体几乎要嵌入顾栖的骨血,长长的尾巴三五圈缠绕住黑发青年的双腿,就像生怕自己的爱侣会逃脱……但这对于重生期的龙鲸依然不够。

很快,顾栖身上的长袍因为银白色长尾的刮蹭、卷曲变得皱皱巴巴,本就柔软的布料甚至因为恺因的动作而挂在了菱形状的鳞片边缘……

不知道多久后,当顾栖趴在吊床上撩开自己汗湿的黑发时,原本缠在下半身的尾巴忽然松了松,他有些好奇地偏头,下一秒就对上了一双格外巨大且晶亮的异色眼瞳。

半人形状态下的恺因彻底化作原形,长达二十多米的身躯曲着长尾俯趴在悬石洞窟内,巨大的脑袋甚至都不需要抬头,就能与趴在高高吊床上的顾栖对视。

重生期的龙鲸就像是满脑子被原始本能填充的野兽,这一刻的他们并无理智可言,偶尔在狂欢时对伴侣的体贴不是因为理智与疼爱作祟,而是野兽思维的他们也明白什么叫做“吃一时”和“吃一辈子”。

在和龙鲸样儿的恺因对视了一分钟后,眼前的庞然大物忽然张开了嘴,肉红色的舌头探出口腔,像狗狗似的把顾栖从头到脚舔了个遍。

好在龙鲸本身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即使被舔了,对于顾栖来说就像是去海里泡了半天。

——是海洋的气息。

无奈抬手擦了擦侧脸的水痕,在舌头离开后,顾栖摸着龙鲸的吻部,有些皱眉,“你这是什么习惯啊?怎么什么都要舔一口,你当我是肉骨头……唔!”

一句话没说完,肉红的舌头再一次袭来。

巨大的龙鲸体长足足二十多米,他微微低着脑袋,异色的眼瞳足以装下顾栖的整个身影,甚至于在此刻的恺因眼中,他的伴侣小到可怜可爱,似乎放在哪儿都有丢掉的可能,大概……也只有被他藏在嘴里才最安全吧?

奇怪的想法一闪而过,很快这只大家伙又快乐地伸着舌头试图去舔青年的脸颊、手臂……而被口水洗礼的顾栖则忍不住再一次抬手阻挡。

“恺因!别舔啦……什么都舔你会吃坏肚子的!”

已经完全陷入兽性思维的恺因甚至根本不理解,为什么可爱又娇小的伴侣如此抗拒自己呢?是他哪里做得不对吗?难道伴侣不喜欢自己吗?

于是,又一次被顾栖挥着手臂挡开吻部的龙鲸没忍住从喉咙中溢出一声格外委屈的鸣叫。

半抬起头的顾栖眼睁睁瞧着那双比铜铃都大的异色双瞳里氤氲出一层水汽——左眼是朦胧的银灰,右眼是被中和的赤金,那种被伴侣拒绝的悲伤显而易见,似乎再多等一分钟,几十米的龙鲸宝宝就会哭出声来。

还不等顾栖多说一句话,委屈巴巴的哼唧声就接二连三地从龙鲸的嘴巴里出来,和人类哭泣时的呜咽声相差无几。

巨型宝宝,在线撒娇。

“你……哎!”顾栖叹了口气,他也顾不上自己被舔得湿淋淋的身体,只好伸手摸了摸这大娇气包的嘴,干脆主动躺平,把自己赤条条地献了上去,“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天大地大,重生期的龙鲸最大,既然约纳都说要无条件地信任对方了,那么就彻底把控制权给他好了。顾栖想,就算是再离谱,应该也不至于把自己真的吃下去吧?

此时的顾栖还不知道,他以为的“不至于”实际就是重生期龙鲸的基操。

在日常里,顾栖多是以人形态活动的,毕竟腰腹下的虫尾行动不便,而肩胛之后的虫翅还格外敏感脆弱,连他最初感兴趣的飞行都无法支撑——在询问了埃琳娜后所得到的答案是王血虫母虽然进入了成熟期,但翅膀还是新生状态,至少需要一年半载的磨合期才可以完全适应,因此在此期间那对漂亮的半透明虫翅只能是装饰。

但龙鲸的力量是强大的,从前必须顾栖主动才能放出来的翅膀在身后那大家伙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很快就捱不住刺激,“噌”地从肩胛两侧冒了出来。

半透明的翅像是花瓣般绽开,金色的花纹勾勒在翅膀的边缘。对于顾栖来说新生不算太久的翅根酸软无力,因为前期的荏弱,它们目前还只能如装饰品一般软趴趴地搭在他的脊背上,远看像是一条轻柔的透明薄纱,散落着星光。

不只是虫翅,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后,黑发青年连下半身的虫尾都忍不住给放了出来。

前不久还是人类形态的青年靠在龙鲸巨大的吻部,肉粉色的虫尾蜷缩在身下,半截挡着虫翅,像是一只迷你版的小精灵,更是惹得龙鲸兴趣高涨,一个劲儿地用嘴巴轻轻顶着眼前的小家伙。

唯有龙鲸才能通过喉咙发出的吟唱声中愉悦显而易见,他就像是找到了心怡玩具的小朋友,恨不得大声宣扬,好叫全世界都知道他拥有了一个小精灵样儿的伴侣。

只是还不等声音彻底出口,想法多变的龙鲸又压了下去——这么好的伴侣要是让其他同类知道了,万一来抢怎么办?

于是小心眼的龙鲸忍着雀跃,用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亲了亲小巧可爱的伴侣,试图让对方完全染上自己的味道——就像是小狗蹭在草丛中标记味道似的。

很快,巨大的龙鲸又发现了虫母尾巴上甜乎乎的蜜,他双眼精亮,比发掘新大陆还要灿烂。

平日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矜持的恺因不会太明显地表露出自己的渴望,但善于探索发现的龙鲸却与人形时的他想法背道而驰。

而现在,黑发青年露出的尾巴和龙鲸的重生期给他成就了无与伦比的机会。

龙鲸牌的恺因:馋……

于是,抽空抬头的黑发青年就看到了龙鲸明显亮了一个度的眼睛,这只巨型的“大狗狗”像是捡到了骨头似的满脸幸福,再一次张开了嘴巴……仿佛要吃掉他一般。

顾·太妃糖·栖:……

被龙鲸用口水洗了快大半天澡的顾栖最后裹着贴身的长袍彻底躺平,无欲无求的像是一尊佛像,他原本光润水滑、漂漂亮亮的尾巴,已经被龙鲸给嘬皱巴了。

黑发青年呼了口气,小心翼翼拖着尾巴往边上挪动,试图给自己一点儿喘息的空间,再被舔下去,他绝对要褪一层皮的。

而一直黏糊糊的龙鲸似乎终于尝够了“太妃糖”的滋味,乱动的舌头安分下来,倒是挑着舌尖准备蹭一蹭顾栖的脑袋。

“别——”顾栖伸手挡住,“刚舔了那些地方,别想碰我的脸。”龙鲸不嫌弃,可他自己还嫌弃。

这一回被推拒的大家伙倒是没有转眼泪花花,大抵是先前的一顿口水SPA已经满足了他重生期的胃口,即使被推开了舌头,也只好脾气地晃了晃脑袋,又屁颠颠地低头再大口舔了舔顾栖的虫翅和尾巴,还砸吧砸吧嘴,像是在回味什么人间佳肴。

顾栖:……

这像是一个暂时休息的信号,因此当顾栖以为自己可以小睡一会儿的下一刻就被打脸了——他被龙鲸的舌头卷住了。

龙鲸的舌头偏向细长,深深的肉红色上遍布神经,舌根的部位相对肥大,探出口腔的部位逐渐变细,末端呈现出角度略圆的锥形,格外灵活且滚烫。

那几乎是在顾栖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深红的阴影袭来,等他猛然回神,原先散落的光斑、跳色的地毯、嶙峋的石壁全都不见了,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龙鲸那巨大的口腔。

顾栖:……

视线被完全吞没,黑发虫母也被龙鲸含在了嘴巴里。

因为龙鲸本身就庞大的体型,他的口腔自然也大到和足以躲避的山洞差不多,深红色的光线格外昏暗,在喉咙伸出的部位隐约浮现着不甚明显的光晕。

但此刻的顾栖却无瑕顾及那些,他仰头打量着整个封闭空间,见把自己吞到嘴里的大家伙似乎一点儿没有开口的想法,才在片刻的沉默后,开口试探道:“恺因?”

被呼唤的龙鲸晃了晃脑袋,而被含在嘴里的顾栖差点儿滚到另一侧,好在颠簸很快就停了下来。他忍着困意放出了精神力,就看到一只庞然大物在悬石洞窟嗅来嗅去,肉红的长舌舔过毛毯上潮湿的痕迹,直到把所有可能遗落过顾栖气息的地方都蹭一遍,才小心翼翼地蜷缩在中央最宽敞的地方趴下。

银白色的长尾环绕躯干,鳍状的肢体平铺在地,平桨状的尾鳍偶尔轻颤,那双满是光芒的异色眼瞳在无休无止的兴奋之后终于染上了疲惫,眨了几下便彻底合了起来。

不过还没闭眼多久,这大家伙忽然想起来什么,他半抬起前端的鳍状肢小心翼翼地盖在了自己嘴巴上,像是在慎重地保护什么东西,这才重新闭眼、酝酿睡意。

——像是一只即使睡着都要死守肉骨头的大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顾栖确实被可爱到了。

不止重生期的恺因觉得累,被一直当作“太妃糖”舔了又舔的顾栖也觉得累,他缓缓收回精神力,干脆就蜷缩在龙鲸足够大块的舌头上睡着了。

这里有种母体般的温暖,让顾栖偶尔会回想起自己最初在虫卵里的时光。

不过在临睡前的上一秒,黑发青年想这样的经历,恐怕此生难忘……

母亲树顶端的另一边,约纳坐在自己的家里,他看向刚从门口走进来的卡莱茵,忍不住道:“你觉得顾栖会不会龙鲸的重生期吓到啊?”

“他会不会被吓到我不知道,但是你——”卡莱茵一贯严肃的面容上浮现出几缕轻松,“你当时差点儿被吓哭了。”

约纳翻了个白眼,“何止是哭啊?那会儿我是真的以为你想吃了我。”

说着,他忍不住捡起手边的小物件往卡莱茵的身上砸,就像泄愤似的,“知道我当初怎么想的吗?我想着最开始你救了我一命,还答应让我观察你,那会儿我还想着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谁知道后来是要用自己还的!等我被你含在嘴里、都做好心里建设要被你当储备粮吃了,谁知道事后你又把我吐出来……”

约纳恨恨道:“你们龙鲸一个个的,重生期怎么这么怪?”

卡莱茵有些无奈,“你也知道,龙鲸的体型本来很庞大,对比你的身形,差距太大了……而且对于重生期化为原形的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的嘴里。”

他沉吟片刻,“就像是有些鱼类会把自己的孩子装在嘴里,龙鲸也会把自己的伴侣藏在口腔里——那是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发生了极其严重、毁天灭地的灾难,山崩地裂、海啸飓风、火山地震……夸张到龙鲸都无法抵抗的程度,区别于普通生物的他们或许无法保证自己在灾难中活下来,但却一定会争取让自己的伴侣得以存活——龙鲸厚重的皮肤可以经受烈火的炙烤、石块的碾压、外物的冲击,因此蜷缩在他们嘴里的伴侣一定会安然无恙。

这是龙鲸的本能,而重生期则是另一种程度上龙鲸对于本能的释放。

被约纳提及的顾栖没有被吓到,他只是太累了,被舔得皱巴巴的皮肤和虫尾在缓慢地恢复中,迟钝的思绪早就被倦意拉扯着沉到了更深的地方,然后他“围观”到了他所不知道的、有关于恺因的事情——

那应该是当初压制了重生期、在几百年后再一次迎来这一阶段的恺因,右眼赤金、左眼戴着眼罩,他似乎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开始不对劲,便早早坐船出海。

那是一颗很落后的三等序列星,海水汪洋,当船只停在大海上的无人区时,原本还勉强立在甲板上的alpha立马忍不住了。他跳到水里,光滑的蜜色皮肤浮现出鳞片的痕迹,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自内向外地生长,却又被硬生生地压制下去,如此反复,很快恺因的皮肤上满是伤痕,鲜红的血水散在水中,吸引着其他的掠食者。

龙鲸本源属水,但在没有伴侣的重生期却饱受烈火灼身的折磨,他无法化作原形接受鳞片的疯长、也无法将伴侣藏匿起来满足心中的焦灼,便只能一次又一次在无人的海域内翻滚着,发出无声的嘶吼。

再加上恺因曾失去一只龙鲸之瞳、贸然压制过重生期,迟来的后遗症齐齐上场,当他满头长发像是消耗尽生命似的褪成了灰白,双手捂着眼睛在海下痉挛的时候,顾栖忽然明白为什么记忆里的监护人会那么沧桑——这一场后遗症不仅夺走了恺因的记忆,更是夺走了他如海藻般的深红色长卷发和沉静如潭水的眼眸。

足足七天七夜,在无数次的晕厥和清醒的交替后,恺因是被路过的海豚提着衣领送回沙岸的。

等他再一次醒来,双目皆盲、满身伤痕、记忆空白、思维混乱,只有大脑深处有什么声音在不住地呼唤着——去找他、快去找他……

找到谁?去哪儿找?为什么要找?

所有的疑惑盘旋在他的脑子里,但来自灵魂内的剧烈渴求让他不敢放松分毫,即使狼狈到了极点,恺因也依旧选择再一次踏上未知的寻人之旅。

只是一个又瞎又疯的alpha哪里那么好找人?就算是他想在路边多问一句,恐怕都要被路人避之不及。

直到又一次累倒在沙岸边,腥咸的潮水一阵又一阵地起伏着,带着盐分的海水刺激得恺因伤口生疼,不知道什么时候跛起来的脚也一抽一抽地痉挛着……

什么都找不见的失望感占据了他的大部分神志,疲惫、难耐、躁郁……就在恺因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爆炸的时候,一道微弱的、似曾相识的悸动从海下传来。

于是眼盲腿瘸的alpha毫不犹豫地往海里跑,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淹死、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得到渴望的答案,可心里的催促声却叫嚣着——快点!再快点!一定不能错过!

然后,他从水里小心翼翼地地捧出来一枚卵——那是他独一无二的宝贝,是他护在怀里的小贝壳。

沉睡在龙鲸嘴里的顾栖动了动手指,他的眉头有些不安地皱起来,缩在身后的虫翅因为脱离了口水的洗礼而逐渐舒展,只是下一刻,一道明晃晃的光影自龙鲸的喉咙处升起——似乎是一颗明珠,圆滚滚地向顾栖袭来,当两方相互接触的瞬间,明珠吞噬了顾栖,又悄无声息地滚回了龙鲸的躯干深处。

陷入沉眠的龙鲸在悬石洞窟里砸吧着嘴,倒三角的利齿浮现着冷光,他的鳍状肢依旧牢牢地盖在吻部,像是在保护藏在嘴里的珍宝。

时间推移,来源于圣地天空深处的光逐渐暗淡,游动的鲸群缓慢归家,母亲树上燃起了柔和的灯光。

算着时间,单身的龙鲸们可怜巴巴地盯着母亲树瞧了一会儿,便一步三回头地往对面走,心里却是恨不得在抛花礼离开圣地后立马找到伴侣;而有家室的龙鲸们则一个个仰着头,不用刻意寻找,便能闪着灯泡眼在树下第一个认出自己的伴侣。

夜里天色渐沉,闪闪发光的灵环绕在母亲树身侧,像是一盏盏晚间的灯火;托着伴侣的龙鲸晃动尾巴,周身似乎都冒着粉红色的小泡泡。

在这个恍若伊甸园的地方,龙鲸和他们的伴侣过着最自在的生活,安稳、幸福充满浪漫。

这是恺因在顾栖的陪伴下度过的第一个重生期夜晚,只是当隔天光源渐盛,镂空的石窟中散落处破碎的光晕,被晃了眼皮的龙鲸悠悠转醒,他张了张嘴,试图把自己小心保护了一晚上的伴侣吐出来,却无事发生。

龙鲸:?

巨大的神性幻想物种不可置信地摇了摇脑袋,粗糙的舌头在自己嘴里探索一阵,却一无所获。

他可可爱爱、小小巧巧的伴侣去哪儿了?

于是晨起才准备离开母亲树、去圣地各处溜达、约会的龙鲸们都听到了一道震耳欲聋的长鸣——着急、烦躁,甚至隐隐透着暴虐。

卡莱茵皱眉,作为同类,他完全明白这声长鸣中所代表的内容,“怎么回事?他的伴侣怎么可能会消失?”

“谁?”约纳一愣,“这个声音的方向……”他猛然转头看向位于中央草毯的边缘,“是顾栖和恺因!”

“那个新来的小家伙找不到自己的伴侣的。”卡莱茵安抚了其他被惊动的龙鲸后便抬脚往边缘处走,“不可能!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伴侣都不可能会消失!”

暂不说重生期的龙鲸根本不会放任伴侣离开自己半步,就算是伴侣主动想走,恐怕也没有那个力气……

“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吧……”

等卡莱茵和约纳到了地方、悄悄掀开树叶门帘后,便看到长度超过二十米、高度数米的巨大龙鲸曲着长长的尾部,嘴巴正格外焦虑地含着尾鳍,尖锐的倒三角牙已然在硬实的皮肤上留下了鲜红的痕迹。

“哎……”

刚想出声的约纳被卡莱茵一把拉住了,神情严肃的男人摇摇头,又皱着眉头看向不远处对比他来说太过年轻的龙鲸。

银白到银灰渐变到尾鳍被咬出了一排牙印,有些深可见血,浮于对方周身的焦躁显而易见,那是任何一个找不到伴侣的龙鲸都会出现这样的症状,只是……卡莱茵凝神,当约纳着急地再一次拉拽他的手臂时,这位圣地的族长才堪堪回神。

他神色古怪道:“不是他的伴侣不见了,是龙鲸的本源把他的伴侣给吞了。”

龙鲸的本源是一颗藏于身体内部的珠子,那是这一类神性幻想物种的生命之源,是最私密、最隐蔽的珍宝,是什么支撑了龙鲸每150年一次的重生期?是什么令拥有伴侣的龙鲸得以永生?是什么使龙鲸得到了操控水源的力量?

它们的答案就是本源。

——人类存活需要心脏做支撑,那么龙鲸则是依靠本源。

约纳有些发愣,“本源……其他龙鲸的重生期有过这样?”

“没有过,”卡莱茵摇头,“但是其他龙鲸也没有像他一样用了龙鲸之瞳后还压制重生期。”

“那怎么办?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不用太担心,母亲树还没出动呢。”卡莱茵拍了拍约纳的肩膀,“圣地内的一切母亲树都可以悉知,既然她不曾表态,就说明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他在咬尾巴……”

“说得好像哪头龙鲸重生期没咬过尾巴一样?”

这话一出,约纳闭嘴了。

龙鲸是妥妥的恋爱脑,重生期的龙鲸则是受不得伴侣半点气儿的大娇气包,别说是咬尾巴了,有些夸张的直接能把自家的悬石洞窟撞出个真窟窿来——这个阶段的大娇气包们必须被惯着宠着,若是稍微被伴侣拒绝了舔舔舔的小请求,下一秒就能委屈巴巴地咬尾巴、撞墙,和清醒时的沉稳霸气相差甚远。

闻言,约纳叹了口气,“所以咱们就看着?”

“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人家这是体内热恋呢,你看着也没用。”卡莱茵难得说了句玩笑话,就扯着忧心忡忡的约纳离开了。

至于还焦虑地咬着尾巴的恺因则满心慌慌,混沌的思维叫嚣着伴侣的失踪,当他差点儿对自己的尾巴下狠口的时候,一股从身体内部传来的颤栗猛然上升,令原本急躁的龙鲸陷入了呆滞。

他像是不可置信似的松开了齿痕累累的尾鳍,半支起鳍状肢,动作极其艰难地低头,试图观察自己的肚子——

就在刚才,重生期的龙鲸感受到有什么小小的、软软的一团似乎在自己的腹腔内轻颤了一下,那转瞬即逝的悸动格外熟悉,是之前被他快舔了一天而皱皱巴巴的小太妃糖。

大脑混乱的恺因无法思考更多深入的东西,他僵硬在原地,异色的眼瞳闪过茫然,前不久舔来舔去的欢脱无影无踪,此刻他只知道呆滞地盯着自己的肚子,似乎能看出来一朵花似的。

而被所谓“龙鲸本源”吞噬入腹的顾栖迟迟醒来,前一天被舔得乱七八糟、疲惫不堪的身体就像是喝了神仙水,不仅身体舒爽,连精神都格外好。

不过当顾栖完全清醒后,才发现自己被一团柔和的球形光源包裹着。

本源似乎也感知到了青年的苏醒,它缓缓从顾栖的身上离开,圆鼓鼓的身体晃了晃,很快又亲昵地靠着顾栖蹭了蹭。

——那是和被吞入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在被本源贴着蹭到光裸手臂时的顾栖猛然一颤,从耳廓到侧脸,再到脖颈、胸膛甚至其他身体部位瞬间都晕染了薄红,宛若透过身体直接与灵魂接触,并把那抹只有21克的奇妙物质放在掌心里狠狠搓揉。

过于刺激了……

于是一内一外,内部被本源蹭着的顾栖忍不住地颤栗,而外部用本源蹭着伴侣的龙鲸兴奋到拍尾巴。

这种感觉是双向传递到,终于在肚子找到了自己爱人的龙鲸不再焦躁,他再一次团着尾巴、捂住吻部,开始了新一轮的重生期休眠。

这是恺因有史以来度过最舒服、最温暖的一个重生期——一个有伴侣陪伴的重生期。

整整七天七夜,顾栖陪着恺因度过了一场极其羞耻的重生期。

当第七天的曙光降临时,被龙鲸小心翼翼用嘴巴叼着放在吊床上的黑发青年全身都泛着红,过量的刺激来源于龙鲸舌头的舔舐摩擦、来源于本源那近乎拿捏灵魂的蹭动、来源于偶尔半人形龙鲸的求欢……

等顾栖的脊背终于挨上吊床时,他受不住地迷迷瞪瞪推着龙鲸的嘴巴,小声嘟囔道:“就让我安生睡会儿吧……”

哪怕本源能够抚慰身体上的累,但也抚慰不了灵魂上的刺激,现在的顾栖只求一睡。

而这一回被推开的龙鲸没有委屈巴巴地掉眼泪,他温顺地舔了舔青年泛红的指尖,便听话地蜷在悬石洞窟内部,往身体一侧曲向的尾部与吻部相交,就像是一堵圆柱形的围墙,正好把吊床保护在了中央。

可怖的庞然大物此刻温柔到了极致,他眼神缱绻地盯着自己的爱人,度过重生期后的理智在一点点地恢复,曾经分布于身体上的陈年旧伤也在缓慢地消退。

当圣地的天空彻底亮起来、当游荡的鲸群们再一次遨游过云层,俯趴在悬石洞窟内的龙鲸在一阵淡色的金光下化作了宽肩窄腰、臀翘腿长的男人,深红色的长发披在身后,蜜色的肌肤散着微光。

他赤脚走向吊床,抬手轻轻拂开伴侣湿漉漉的黑发。

于是,等顾栖在一阵恍惚中睁眼时,他对上了一双明亮、温暖、像是蜜糖一般的赤金色眼眸。

眼眸的主人说:“我的小贝壳,终于醒来了。”

小贝壳的监护人,回来了。

顾栖笑谈中的daddy,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