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的爱人,欢迎回家

第二卷 黄金暴君

年少不得之人, 终将困其一生。

*

顾栖是被亚撒一路抱到国王寝宫的,华贵的风格中透露着某种不符合于国王气质的柔软, 但那些微妙的改变却又明目张胆地体现于青年的到来。

那张足够躺下三五人的大床上被褥柔软, 精细的绣纹贴于布料之上,触手之下皆是细腻。

被红发alpha抱着放倒在大床上的顾栖还眼底闪烁着细碎的星光,这是自他几年前离开维丹王宫后第一次回来, 寝宫外的蔷薇红墙壁似乎在风吹雨淋之下又深了几分, 颜色被岁月侵染,而内部却依旧是过往奢华肃穆的模样。

酒水早已经模糊了顾栖的大部分理智, 此刻的他迟钝地像是不会吃草的小羊羔,只一下一下眨着眼睛看向站于床边的亚撒。

alpha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从薄纱帘外透进来的月光,于是背着光影的亚撒自卷曲的发丝上都撒着一层银白的光, 像是从天空降落的神明,正准备寻找自己的信徒, 一同带往神宫。

“哥哥……”

亚撒的声音很沙哑, 他蜜色的皮肤上升起了薄红, 热腾腾的躯干几乎要蒸出一层水汽。他慢条斯理地脱下身上装饰繁琐的礼服——脖子上的宝石领结、腰间的金质束带、包裹于掌心的皮质手套、连接金属扣的皮质长靴……这是一场缓慢而充满荷尔蒙的视觉盛宴,仰躺着的顾栖睁眼欣赏着对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减少, 直到彻底露出了强健有力的体魄。

那是一具堪称“完美”的身体, 肌肉隆起却不会显得过分狰狞,蜜色的皮肤在月色下染着薄霜, 一起一伏的胸膛、小腹沟渠相错,是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的诱人。

而此刻完全是VIP座位欣赏的顾栖也光明正大地看了不止几眼——大概是因为酒气的作用,醉后的青年整个大脑都模模糊糊地被搅弄在一团,偏偏在这种境况下, 他容易浮现于心绪之中的羞恼似乎都逐渐暗淡, 另一种名为“大胆”的变化涌动着, 促使顾栖撑起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一刻的亚撒像是要把自己献祭于他的神明。

深红色长卷发的alpha打着赤膊,腰腹间担着深色的长裤,他单膝跪于床边,双臂前靠,一点一点地拉近了自己与顾栖之间的距离——

黑发青年靠坐在柔软的床上,因为身下的质地太过软和,他整个身体几乎都要陷入其中,手臂在身后半撑着,苍白的指尖扒着绣纹精美的床单,生息微屏,漆夜似的眼瞳倒影出了距离自己几十厘米的另一个人。

亚撒几乎要完全笼罩于顾栖的身上,宽厚的肩膀遮挡住青年看向他处的视线,结实有力的手臂彻底将人困于自己的臂膀之下。他的胸膛、肩胛、腰腹蒸腾着汹涌的热气,它们几乎穿透空气、一下又一下得隔着衣物轻拍着顾栖的肌理。

——太热了。

窒息的闷与燥热的潮同时降临,醉醺醺的顾栖含着酒气,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他完全可以看到亚撒瞳孔中属于自己的倒影。

莫名的,他的嗓音也有些发哑,“做……做什么?”

“哥哥,我帮你。”

又是一声呼唤,滚烫的大掌缓缓下落,小心翼翼地褪下了青年脚上的皮质短靴,明明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可一切的速度都被亚撒无限放慢——金属扣被alpha的指腹撬动着打开,半长的皮带绕过线条、弧度优美的小腿,掌心摩擦过穿着白袜的脚踝……

每一个动作都被主人赋予了另一种深藏的意味,而这层意义又是在场两人心知肚明的。

被隔绝于国王寝宫之外的声音还能从遥远的距离中传来,新任国王掌权后的庆典久久不息,不止是在大厅内依旧喝酒、聊天到火热朝天的贵族,还有那在维丹王宫之外连夜炸响的烟花——五光十色,轰鸣的声音在辽阔的天空中响彻,又穿梭过空气和玻璃,被顾栖和亚撒捕捉到耳朵里。

背景音是嘈杂的,而两颗跳动着的心脏却是剧烈的、难以平复的。

酒精在顾栖的神经上跳着舞,以至于他心底藏匿着的动容一点一点地放大,直到彻底一泻千里、不可收拾。

于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得到了主人应允的大型犬似乎连身后的大尾巴都竖起来了,摇摇晃晃,手指却小心地挑动袜边,一点一点摘下沾染了主人气息的衣服。

从下到上,窗外是轰隆隆响着的烟花,璀璨多变的光影交错着来敲响国王寝宫的窗,却被小气的亚撒用躁动的精神力彻底拉上了纱帘。

室内昏暗一片,红发alpha的右瞳里闪烁着碎金,一缕一缕从瞳孔的最深处向外溢出,一如他第一次化为半人半龙鲸的状态。

顾栖意外于自己还能记得这么清晰,于是当亚撒的手指终于从他的小腿磨蹭到腰腹时、在手指即将打开金属扣的时候,另一只苍白微凉的手按住了alpha的动作。

亚撒歪头,鬓角边的深红色发丝垂落于胸前,又荡悠着落在了顾栖的手背之上。

白色,红色,格外亮眼。

热汗氤氲,气息浮动。

他道:“哥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对吗?”

顾栖点头,迷蒙的思维缓慢地转动着,时至今日,某些问题的答案明显到了就差亚撒主动把意图贴在脑门上了。顾栖自己又不傻,两个成年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另一个还把手搭在你腰带上,那么其中所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只是顾栖却不知道亚撒是否藏有更深的谋算……

于是,黑发青年慢吞吞地开口:“但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亚撒一愣,“当然。”

顾栖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

“因为是哥哥。”

顾栖面向于亚撒心中那股炙热感情的疑惑时,所有的答案在亚撒这里只有一个——“因为是哥哥”。

因为是顾栖,所以他费尽心思地想要用龙鲸之瞳来维系跨越时间、跨越距离的另一次相遇。

因为是顾栖,所以他竭尽所能地加深联系,以确保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中能够感应到哥哥的气息。

因为是顾栖,所以他心甘情愿地在寻找到爱人后放其离开,独自承担痛苦万分、来自于重生期的磨砺。

所有一切都是因为顾栖。

沉淀在体内的酒精淡化了几分,顾栖哑着嗓子问:“即使现在我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顾栖没有亚撒那么勇敢,他不知道自己回去以后的千百年里,是否还能遇见可以永生的龙鲸,因此他只能在悄然的情动中守着自己的心,杜绝自己会被伤害的任何可能。在感情这一方面,他胆小,甚至是懦弱。

可亚撒的执着和坚持却包容了顾栖的怯意。

他说:“即使哥哥没有明确的答案,我依旧坚持。”

说这,红发alpha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位于腰带金属扣上方的皮肤——光滑、温凉,那是顾栖的小腹。

亚撒问:“哥哥,可以吗?”

短暂的沉默后,顾栖不再犹豫地搂住了alpha的肩膀,双腿一勾、手指轻划过亚撒肩胛,闷闷应了一声“好”。

这像是无尾熊一般的拥抱,几乎叫亚撒的心脏都要化掉了……他的哥哥,又诱人又可爱。

简单到只有一个字符的答案,却变成了让大型犬化身为狼的神奇魔法。

这一刻年龄上的差异凸显了出来,一个是急急忙忙、眼白发红的狼崽子,一个是躺平轻笑、任由其动作的牵绳者,亚撒的激动和热烈几乎要感染了初时还有些轻描淡写的顾栖,随着温度的升腾与皮肉的相贴,alpha的信息素和龙鲸的精神力同时倾泻而出,宛若浓郁的大雾彻底将身下的青年包裹。

而属于虫母的精神力也被挑动了兴致,透明的丝缕自黑发青年的周身易散而出,它们相较于亚撒精神力的壮大显得更加纤细单薄,但其中所藏的力量却不可小觑——龙鲸的精神力霸道而张扬,它们涌动着想要一口吞下爱人的一切,却被虫母的精神力以一种不甘示弱的姿态挡了回去。

这是一场在精神力之上势均力敌的较量。

体魄之上,顾栖被亚撒压制着,他几乎无力撼动分毫,于是不论是苍白的手腕还是修长的脖颈,都变成了红发alpha一逞凶性的桃源之地。

精神力上,顾栖所在肌理上受到的一切疼痛与战栗,都会加以倍数地反馈于亚撒的精神力之上。

透明的两股力量在空气中纠缠、打架着,谁都互不相让,偶尔虫母被龙鲸裹挟着压制于墙壁,偶尔虫母挥开龙鲸将其定于天花板上……整个国王的寝宫内宛若风潮过境,墙角的纱帘不住地抖动、瓷瓶中的花枝点头乱颤、轻巧的茶杯在桌面上发出嗡嗡的动静,戴于顾栖手腕上的金色铃铛在夜色下划出了暗淡的流光,随后便是“叮叮当当”如泉水击石的脆响。

这样的声音,明显更加刺激到了亚撒,或者说是龙鲸的精神力。

它们相互裹挟在一起,汹涌流动,在这一刻属于龙鲸的凶性和虫母的狠劲都展露无遗,隐隐约约在半空中浮动出无法描述形状的虚影,这是一场充满了野性的相对。

窗外的烟花似乎终于到了停歇的时间,维丹王宫大厅里的嘈杂声也渐渐远去,深夜之下的蔷薇色宫墙被月光披下薄银,又因为满天的星辰而如梦似幻。

黑发青年汗涔涔的一只手臂搭在了床头之上,另一手则虚虚地握着胸前精致的小玻璃瓶。瓶中金色的颗粒流动乱窜着,兴奋地像是吃了跳跳糖的兔子,一刻不停地蹦哒着,在顾栖因为痉挛轻颤而思维恍惚的几个瞬间里,他忍不住想自己的肚子是不是要爆炸了……

过量的刺激令他的想法开始变得天马行空起来,顾栖盯着亚撒散出碎金光点的右瞳,忍不住沙哑着嗓子道:“你的眼睛、你的血液,都流动着金色的沙粒?”

“嗯。”亚撒应了一声,他结实有力的双臂再一次把几乎从他怀中逃离的青年抓了回来,汗湿的皮肤相贴,鼓动着的心跳声几乎贴合。

他喜欢抱着哥哥的感觉。

正当亚撒收紧手臂的时候,就听到怀里的青年慢吞吞问:“那你的……也是金色的?”

亚撒:……

沉默忽然弥散在暧昧和欲色之下,红发alpha呼吸一窒,他甚至在听到问题的时候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顾栖的某个部位。

他哑声回答,语气中带着笑意:“哥哥想知道吗?你要……看看?”

同样被亚撒的反应惊到有些失声的顾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他犹豫道:“算、算了吧?”

汗意浮动之时,原本附着于顾栖神经上的酒气早就散退,此刻点缀于他面颊上的红并非酒水作祟,而是源自于某个小混蛋的“欺负”。

于是等长夜将尽之时,顾栖也依旧不知道龙鲸的那个会不会是金色的,只是当他彻底力竭陷入昏迷后,却错过了浮现于自己肩胛腰背上淡色的金纹——它们流动着逐渐清晰,张扬于亚撒的眼底,又在被alpha相拥的瞬间褪去。

亚撒看到了一切,他只是沉默地亲吻着青年的脊背,从肩胛到后腰,格外眷恋,就好像在珍视着这唯一一次的亲昵——对于亚撒而言,确实如此。

龙鲸的特殊时期令他的精神力彻底张开,同时也在被龙鲸认定为伴侣的青年身上打下了印记,那是属于亚撒独一无二的标记,跨越时间与距离,同时在龙鲸之瞳的作用下,他们终将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点上重逢。

只是这一刻的亚撒到底小觑了重生期时的痛苦——失去伴侣陪伴的龙鲸在重生期内宛若落入真正的地狱,那是无法被简单的语言、文字所形容的痛:

烈火灼烧、荆棘覆身,是你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入泥潭的无望与窒息;那腐烂的指尖无法碰触到太阳、嘶哑的喉咙几乎被石子填满,你将失去视觉、嗅觉、触觉,在日复一日中困于黑暗,等待着日月的交替和时光的抚慰;你的灵魂将如行尸走肉、你的皮肉将覆于枯骨,枯骨不会生花,于是记忆也变成空白,在无光的世界里,你甚至会忘记自己的爱人是谁……只能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直到重生期的结束,丢了爱人的龙鲸才有机会获得下一次新生。

深红色长卷发的alpha注视着已经陷入了沉睡的青年,他流动着金芒的目光一寸一寸描摹过顾栖的五官,从发丝到眉间,从山根到嘴唇,试图把这一刻雕琢为永恒的刻章烙印于自己的心中。

在寂静的深夜,亚撒无法轻言对顾栖的爱意,它们被藏匿于尘埃之下,悄无声息地汹涌浮动着,偏执、独占又低鸣着绝望,似乎连不可避免的离别都在曾经相遇的那个冬日下注定了……

他喃喃道:“哥哥,我们还会见面的……”

淡金色的光晕缭动着,当天边有星辰滑过浩瀚的夜空时,银白色的巨型长尾从被褥的另一侧探出,细密相接的鳞片密密麻麻、错落有致地排布着。它完全显露出了主人的意志,当尾巴从双腿的束缚下被解放出来后,它便毫不犹豫地缠绕于顾栖的下半身。

鳞片摩擦过光裸修长的腿,翻涌后的信息素一刻不停地在黑发青年的身上流动着,顾栖那已然疲惫而陷入深眠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此引起了新的轻颤——腰腹略微痉挛,下半身轻缓地抽搐几下后,竟是在鱼尾的缠绕下也变成了肉粉色的虫尾。

莹润的汗珠点缀在腰腹与虫尾相连的位置,顾栖蜷缩地像是新生的婴孩,而亚撒也正好趁此机会将人严严实实地捞在自己的怀里。

长尾巨大的龙鲸找到了自己的爱人,哪怕只有短短一瞬间的耳鬓厮磨,他也坚持用鱼尾满含占有欲地禁锢着自己的爱人,试图永远地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审核你好,只是拥抱)

天边的星辰闪烁,弯月隐藏于天明将至的云雾中,忽然一道金光自维丹王宫的上方闪过,宛若瞬息而过的流星,灿烂如烟花般盛大,在这寂静的月色下被很多依旧在庆祝着新王继位的人们看到。

酒声肆意,觥筹交错。

他们欢呼着,一厢情愿认为那是天上神明降临下的恩赐,是对圣浮里亚星最诚挚的祝福;他们说未来的国王陛下也一定已经被神明认可,从这一代开始,他们将沐浴在神光笼罩之下,并庇荫于子子孙孙……

郊区的别墅内,正埋在西德怀里、臂弯中枕着女儿的林奈忽然惊醒,睡前的酒气在小半夜的安眠中早就散得无影无踪,但心脏却像是又喝多了似的,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搂着爱人的西德迷蒙睁眼,他看到了昏暗之下林奈怔然的神情,声音有些发哑,“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不是……”怕吵到怀里的孩子,林奈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心头还有一种微散去的奇怪情绪,就好像在某一瞬间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那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也没有任何头绪。

林奈缓缓摇头,他咽下了这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疑问,只是摸了摸怀中女儿的脸颊,小声道:“没事的。”

西德拉着被子盖住了爱人的肩膀,“距离天亮还早,再睡会儿吧……等明天了估计还要去王宫里。”

“嗯。”林奈点头,一边闭眼一边含糊道:“才想起还有新酿的甘梅子甜酒要给顾栖试试,这几天弄加冕的事情我都给忘记了,肯定比上一次的味道还好……他应该会喜欢的。”

“他一定会喜欢的。”

西德吻了吻爱人的鼻尖,在晨光不曾彻底升起的清晨中,又搂着怀中的omega和熟睡的小女儿陷入了梦乡……

数光年之外,正准备去往下一个星球旅行的埃琳娜忽然从副驾驶座上坐直了身,而正在她身侧操控着星舰控制面板的守护者转头问道:“怎么了?”

“虫母……顾栖的精神力好像突然消失了……”

埃琳娜一头雾水,她看向自己的守护者,忍不住问道:“太突然了,这意味着死亡吗?”可世界上真的会存在这么平静的……死亡吗?

她不敢相信,原先唯有虫母之间细细感受才能抓捕分毫的精神力丝缕说没就没,就好像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般。

“你有感受到来自精神力中的其他情绪吗?”守护者已经在埃琳娜口中无数次听过这位来历神秘的虫母的名字了,对方用精神力隔绝了与高阶虫族联系的可能,因此至今整个虫族知道顾栖存在的人寥寥无几。

“没有,只是单纯地消失了。”

守护者:“那应该没事,毕竟死亡可不会是这么无声无息的事情——尤其对于虫母而言。”

埃琳娜算是放心地点了点头,她看向窗外辽阔的宇宙,忍不住感慨道:“或许他是回家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遇见了……”

“那大概是要看缘分了。”

同一时间,因塞特星域的中央星上——

砰!

一拳打倒了前来挑战的高阶虫族后,已经改名为莫格·金翼的大金皱着眉头立于原地。他仰头看向万里无云的高空,透过中央星上撑开的拱形透明薄膜,被隔绝了的日光不再那么强烈,是正好被虫族们所喜欢、接受的范围。

“哥、哥哥,你怎么了?”同样也获得新名字的小金——艾薇·金翼走了过来,她看向自己的兄长,也仰头看向那辽阔的天空。少女有一头金灿灿的长发,脸盘精致,碧色的眼瞳像是一潭湖水,在与人对视之间含着羞怯。

作为兄妹,同样是金发碧眼、气质温和的莫格抚摸上自己的胸口,“我只是忽然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就像是猛然间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啧,你有功夫伤春悲秋不如再加把劲儿,说不定等通过最终考核以后我们就能离开这地方了。”一道猩红的影子瞬间降落在莫格和艾薇的中间,在其身后还跟着一浑身上下几乎都被银色包裹的年轻男人。

小红——安格斯·猩红不耐烦地揉了揉鼻尖,心脏里瞬间闪过的怪异被他归根于今日略盛几分的阳光,毕竟他可不是什么喜欢晒太阳的虫……安格斯皱眉看向不远处几个挑战失败而相互搀扶离开的年轻高阶虫族,忍不住低声道:“这群家伙,天天盯着我们,整个中央星上就没有别的高阶了吗?”

有着银白色头发的陆斯恩·银甲,即曾经的小银冷声道:“毕竟我们现在是虫母身边的红人。”

莫格点头,笑容有些无奈:“是啊,绝大多数高阶虫族都认为我们肯定是兰斯殿下身侧新任的守护者,只有彰显出比我们还强大的力量,才能取代我们成为守护者……毕竟,那是虫母啊!”

是一整个族群都将起奉为珍宝的核。

“嗤,想打败我们?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如果不是妈……”字眼被安格斯咽下,他压低了声音,“如果不是他,我才不想来这狗屁中央星,我想去找他。”

桀骜不驯,安格斯的性格一如张扬于他身后的猩红色虫翅,流动着的硬羽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一刻不停地彰显着那股永不熄灭的不羁。

艾薇小声附和,“我也想。”她记忆中总是浮现着黑发青年的身影,那是她来中央星后久久不散的梦,甚至很多个安静的夜晚,艾薇都无数次想要再回到那颗荒芜的原始星球上,至少那里还有她所惦记的人……

几位相对而立的高阶虫族都沉默了,试问他们谁不想追随那人而去……只可惜他们并非是被选择的首位。

或许从一开始的相遇就已经注定了一切,还处于虫形态的他们完全可以在苍白又漂亮的黑发虫母身上感受到一种克制着距离的疏离——即使这种状态在后期有所改善,但它曾存在过,于是对其的在意被高阶虫族们藏在心底,他们努力听话、努力变强,为的就是能够打破那片屏障,彻底成为黑发虫母的第一选择。

他们也想成为埃琳娜口中的守护者……他们在感受过虫母宛若“妈妈”的照顾后,心思早就从最初的依恋转变为另一种想要占有的情绪,只有成为虫母身侧的守护者,他们才有更进一步去得到、拥有虫母的机会……

这是他们的目标,也是他们为之而努力的动力。

在莫格、陆斯恩等高阶虫族踏上中央星、彻底与顾栖断开了所有的联系后,他们才知道心慌是什么感觉——每一天从清晨到傍晚,他们只能不停地用各种高强度的训练来麻痹自己,也只有这样才不会时时刻刻眷恋着数光年之外的黑发虫母。

他们在顾栖的身边得到了名字、受到了充满温暖的照顾、得到了血液的恩赐,至此他们发育出区别于其他高阶虫族的战斗“利器”——

被命名为“金翼”的莫格和艾薇拥有金灿灿如日光的虫翅,精神力强大,前者拥有唤醒过去的能力,而后者拥有预感未来的能力;

起名为“猩红”的安格斯腰椎生有巨型如烈火的长翅,他将如飓风翱翔于天际,并得以伪装,以拟态骗过敌人,是当之无愧的伪装大师;

得名为“银甲”的陆斯恩战斗力极强,双臂相对而生的银白色甲翅坚硬有力,是陆地战场上绝对占据优势地位的“大杀器”……

他们因为虫母的血液而获得无与伦比的强大和优势,在整个中央星上的高阶虫族中脱颖而出,自然这样的“闪光点”也令莫格等人成了其他虫族的“眼中钉”,尤其与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珍惜的虫母兰斯殿下,于是汹涌在年轻高阶虫族之间的竞争力和好胜心空前地强大。

他们遵守着中央星的规矩、学习着高阶虫族的使命、加深着属于虫族的凝聚力,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离开这里,展开强大的羽翼,去寻找他们早就要选择追随、献上忠诚的黑发虫母——这是他们为之变强的夙愿。

至于兰斯……

艾薇小声道:“哥哥,最近你们有见过兰斯殿下吗?”她的面孔上浮现着一层薄晕,身体略躲在莫格的身后,自从来到中央星上后,她原先性子里的跃动似乎也随着远去的原始星而消亡于深处。

莫格摇摇头,“怎么了?”

“他……”艾薇皱起细细的眉头,“我觉得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大概是还不适应中央星上的生活吧。”莫格笑着揉了揉艾薇的发顶,作为哥哥、作为大家中的年长者,他总是不自觉地承担起照顾所有人的责任,“没事的,等今天训练结束,我会去申请看看殿下的。”

“他应该过的很不错吧?”安格斯挑眉,“现在不少高阶虫族争着献殷勤,可不就是为了当守护者。”

陆斯恩冷漠,“但最后谁能被选中成为守护者的决定权,一直都在兰斯……殿下的手里。”

这话一出,几人面面相觑,安格斯摸了摸下巴,喃喃道:“只要不是选中我们就好……”

比起气氛融洽的几个高阶虫族,身处于中央星上最豪华宫殿内的兰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他一脸痛苦地蜷缩在床上,早就被挥退了仆人的殿内安安静静,除了他几近撕裂的喘息声,再听不到别的。

太痛了……整个骨骼都好像被劈开重新生长,皮肉被一层一层地剐下来,那般痛楚连接到了灵魂的表层,更一路深入,直达心脏。

兰斯面色苍白,嘴巴被咬出了裂口,他断断续续道:“你、你出去……你是什么东西……”

只是还不等几秒,他的神情变得狰狞,连声调语气都有了细微的转变,“该死掉的是你啊!你难道忘记了吗?你已经被我吞入体内了……如果不是顾栖,再一次复活的人应该只有我!”

王血虫母的帮助,得以让即将死亡的兰斯在这一场劫难中得到了生息。

忍着骨骼几乎错位的痛,脸色逐渐回归平静的兰斯站起来,他赤脚走向落地镜,细细打量着自己,“这具身体越来越好看了……我说他为什么那么漂亮呢,原来是虫母啊。”

手指摸过下巴,兰斯发出愉悦的轻笑,可镜面中的神情却格外扭曲癫狂,“还是王血虫母,真是个宝贝啊。”

忽然之间青年脸上的神情转变,那是一种慌张,“你这个外来者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诡异的自问自答在这一刻成就了两个不同的灵魂,只是白色被黑色压制、善良被邪恶制裁,“当然是实现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啊。”

权力、地位、财富,以及来自贵族的俯首……虽然他不得不笼络着一群恶心的虫子,可只要能实现最终的目的,那么一切都值得;他忽然又找到了自己当初离开荒原之星、踏上圣浮里亚星时那般愉悦的心情了,被压抑于骨子里的野心升起,一如他曾在月色下面对黑发青年时的发言,只是这一次,虫族将成为他的舞台。

他冲着镜面笑了笑,露出一个从贵族身上学来的笑容,“你好,我是索兰,很高兴以后可以取代你成为虫母。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了。”他喜欢自己的新名字。

镜中人笑了笑,藏于眼底的仓皇瞬间被另一种冷漠挤开,“兰斯”的脸上满含嘲弄,与他原本的模样相差甚远——忠诚于虫母的虫族,那不就是指哪儿打哪儿的利刃吗?

与此同时,维丹王宫内的国王寝宫,怀里抱着、尾巴缠着黑发虫母的亚撒猛然睁眼,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他的手臂和尾巴彻底落空,原先活色生香躺在自己身侧的青年消失地无影无踪,如果不是深色的床单上还有手指抓过的褶皱,以及被液体浸润的潮湿痕迹,他险些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无物所缠的银白色长尾寂寞地在半空中晃了晃,流光绽放于桨形的尾部,几乎是在亚撒起身坐起来的瞬间,鱼尾上光点退去,变作了修长有力的双腿。

他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肩头随意捡起件长裤穿上,落在手边被蹭起来的床单上面似乎还染着淡淡的蔷薇花香,令亚撒忍不住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缠绵于舌尖的呼唤到底被他吞咽了下去,亚撒走向寝宫内不远处的透明收藏柜,那白日里还被新任国王戴于头顶的王冠正在即将升起太阳的晨光下闪烁着金红色的光芒——不,确切来说,真正闪光的不是王冠,而是那颗被镶嵌在中央,同时具有虫母的精神力以及龙鲸之瞳的宝石。

裸露着上半身的亚撒站在透明的收藏柜前,肌肉线条流畅的肩胛、脊背上交错着深红的抓痕,他漫不经心地将柜中的王冠取出,拿在手中细细端详,直到窗帘外的光彻底从远方的山头升起、当第一缕晨曦落在了维丹王宫以及不远处赫伦托斯大教堂的屋顶上时,亚撒才在那七彩折射溢出的同时将王冠上的宝石硬生生扣了出来。

蜜色的指腹被硬质金属剐蹭出深红的血痕,但当事人一点儿不在意,他随手插入眼皮与眼罩的缝隙之间,将那深色的布料挑着掉落于地。

毫无声息的暗淡左眼像是不透光的灰色珠子,什么都看不见。深红色长卷发的alpha捏着金红的宝石举起迎上了窗帘缝隙中的光,左眼与之相对,在半侧视野的一片黑暗之下,他忽然咧嘴一笑——

“我们会再一次相遇的。”

这一回,时间、距离都不再成为阻隔的障碍。

跨越了千年的时间之后,星际历3084年,圣浮里亚星的蔷薇白塔内——

端坐在沙发上的alpha撑着下巴,当他再一次抬眸时,一道金光横过宽大的床铺,随后悄无声息出现了位正陷入沉睡的黑发虫母。

他蜷缩着苍白的身体,肩胛后脊的形状格外好看,腰线清晰、腹部略鼓,以下连接着的虫尾在暗色的室内闪烁着莹润的光泽,隐约有珍珠白的痕迹浮现。

汗涔涔、湿漉漉,狼藉又漂亮。

那是一位被野狼崽子吃到力竭的小虫母。

沙发上的alpha轻笑一声,忍不住点评道:“……贪心啊。”他缓缓起身,拉近距离、立于床前,幽深的目光中藏着跨过了千年的温柔和早就沉淀在心底的爱意。

那是一种寂静无声的汹涌。

他说:“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