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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4 罗曼史A Little Romance

正文卷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梦,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醒来。谢明朗贪睡,在言采起来冲澡之后还赖在床上。

醒来之后谢明朗试着去整理有关昨夜的种种回忆,却被电话铃声打断神思。他没接电话,只等它自己停住,谁知道那铃声不屈不挠,一个劲地响着。谢明朗无法,扬起声音叫浴室里的言采:“电话在响。”

言采应他:“多半是林瑾的,你嫌吵就挂断,等我打回去。”

尽管他这么说,谢明朗还是没有挂断电话,那电话响了好久,总算消停了,但过了五六分钟,又一次响起来。

如此一来谢明朗彻底没了睡意,这铃声虽然不大,但一再地听,也与魔音灌耳无异。好在这次电话没响多久言采就从浴室里出来,有点无奈地笑:“我有个极具耐心和不怕冷脸的经纪人。”

说完就接起电话。说话的多是林瑾,言采只是在听,偶尔表个态;末了不知道对方说了句什么,言采顿了顿,看了眼已经起床的谢明朗,才说:“我不是一个人在房间。”

再过半分钟他挂了电话,谢明朗说:“你要是有事我先下楼一样。今天就要走了,我也要去收拾一下东西。”

“没事,她只是向我确定行程,并顺便看看我是不是醉死了,横尸当场什么的。”言采口气轻松,竟是在说笑。

谢明朗笑出声来:“那这个电话也打得稍微晚了一点。”

等谢明朗也冲澡出来,言采已经换好衣服,浅色的休闲西装,衬得人年轻而挺拔。谢明朗随口问:“你有活动?”

“约了专访。林瑾他们很快就来。”

谢明朗变了脸色:“你不早说。”

言采看他手忙脚乱地换衫,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低声说:“急什么。记者还要再一个小时来,我们还可以喝杯茶。”

他越是这样慢条斯理,谢明朗心裏越是着急,扣子还扣错了一个。见状言采再不说话,走到卧室外面,用另一台电话叫了客房服务。

等谢明朗收拾好也跟出来,言采又问:“我叫了一桌茶,你真的要走?”

谢明朗反问他:“一群人来了,我怎么留?”

言采微微垂下眼,再抬起来已经带上笑容:“那好,晚上再见吧。我打算开车回去,你回去之后只管睡,不用等我了。”

这一程说远不远,但开车还是要好几个小时。谢明朗一愣:“你没订回程机票?”

“没。”

这时谢明朗打定主意:“那好,机票我也不要了,你动身的时候告诉我,我来开车。”

言采想了一下,点头:“随你,换着开车也好。”

“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说完亲了亲言采的脸颊,先走了。

下午五点言采开着车和在海边等他的谢明朗碰头,过午之后天就阴了,上高速之后还下起小雨来。

雨一直没有变大的趋势,言采的车开得很快,谢明朗起先没说话,后来见车速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又高了一码,才说:“你赶着回去吗?”

“也没有。”

“那就开慢一点,要不然我来。”

言采笑说:“你开车比六十岁的人还要谨慎,我虽然不赶,但也不想天亮才到家。”他话虽这样说,速度倒也慢了下来。

两个人一路上聊着一些电影节期间的闲事,又多少有点心照不宣地把前一晚发生的事情空出来,哪怕明知道那是个巨大的窟窿。但这样刻意久了,两个人都觉得没趣,还是谢明朗做了把话挑明的那个人,他偏过头,看着远方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低声抱怨:“为什么昨天明明是你醉得更厉害,今天看起来若无其事的那个反而也是你?我头痛得厉害。”

言采看了他一眼:“你昨天喝了多少?”

“我只喝了鸡尾酒。”

“烈的?”

“不记得了。”谢明朗无奈地摇头,“你呢?我本来以为你是千杯不醉的海量。”

“哪里真有不醉的人。昨天他们都往死里灌我。”言采只是笑,“我多狼狈你也看见了。”

说到这裏两个人都停住了,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再往下回忆下去。谢明朗欲言又止的神情映入言采眼中,他不由得笑了,问:“你想说什么?”

“我昨天不敢问你。”谢明朗低下声音,语气颇有些窘迫,“我一直不敢问你。你到底把沈惟当什么人,以至明知道这个片子背后的真实也要去演?”

对于这个问题言采至少表面上看来并不吃惊。他甚至笑了一下:“其实早在当年我就知道这个剧本他是为自己写的,后来片子没拍出来,我还暗自庆幸过,觉得这样至少可以自己的存在不显得那么难堪。但是事隔多年,我又改变了主意,难得他在自己的片子里这么诚实,我可以演好他,也算是报答他当年的指导和提携,为什么不呢?”

他的语气很平静,并没有任何怨怼或是故作轻松,好像仅仅在陈述事实一般。但谢明朗还是听得云遮雾绕,但他没有做声,只是听言采继续慢慢说下去。

“陆长宁用的是他的分镜剧本,所以我不希望有所改动。沈惟不是个有勇气的人,他写这个剧本的时候,估计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才肯在片子里说了真话。他想让真正在这件事里的人看到,我不想让他的心愿落空。”言采习惯性地点烟,按下车窗,风立刻灌进来,震得人耳膜发胀。“拍《尘与雪》的那几个月里,有几次觉得坐在监视器后面的人是他,我总是怕他,不敢不尽全力。”

说到这裏言采觉得很好笑似的鈎起嘴角:“我是真的对他充满敬畏,说是情人,倒更像师长。当年我竭力摆脱这种仰视感,做了太多蠢事,得不偿失。”

谢明朗一直在尽力消化言采每一句话后的意思,和其中隐藏的信息。听到最后一段,他没有任何沮丧,反而隐隐有了解脱感,为自己,也为言采。他从言采嘴裏拿过烟,自己吸了一口:“本来我只想知道你怎么看沈惟,现在却真的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感兴趣了。”

“去看他的片子。他虽然善于说谎,但对待电影,还是一贯真诚的。”言采客观地建议,“电影才是他永恒不变的恋人,他一直心甘情愿满怀虔诚地亲吻它的裙脚。”

谢明朗却说:“你真应该去看看《尘与雪》。听你这么说,我又觉得你在裏面了。当然究竟如何,只有你自己才知道。要是不甘心,就亲眼看一看。你比我更知道电影的魔力,胶片集结成故事,往往就成了彻底不同的东西。”

言采从谢明朗那里抢烟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看着他,慢慢绽开笑容。在提起和沈惟相关的话题的时候言采总是有这样略显冰冷的笑容,好像竭力把自己抽离出来,只需要一个客观的表述个体。他摇头:“我没办法看这部片子。无论怎么样,都过去了。我想要一个体面的告别,这就是了。”

谢明朗本来想追问一句,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更想问苏醒究竟是谁,这个问题也还是被藏在了心裏。对于业已过去的时光,以及那些飘荡在时光中渐渐化为粉末的往事,他实在无能为力。

于是他无奈地叹息:“我怎么样才能知道你多一点。真是奇怪,怎么能相处的时间越久,越是觉得迷雾重重。”

“因为相处得越久,想知道的就越多,人之常情。”言采补充一句,“不要急,时间还长。”

谢明朗勉强笑一下:“是啊,我相较于你唯一的优势,就是时间了。只是你时不时提醒,更让我心慌。”

“浮想翩翩也是年轻人的特权。”言采笑着把烟熄了,关上车窗,车速又一次快了起来。

因《尘与雪》而起的一切情绪,似乎也随着电影节的结束而过去了。一切回归常态,但两个人之间似乎又比之前多出一些不可言说的默契来。回去之后稍微休息了两天,言采和谢明朗又开始各忙各的。有了以当届影帝为首的一系列金光闪闪的招牌,电影节之后那场标志着《尘与雪》全线上映的首映会简直是一掷千金的气派,满眼的奢靡气氛,也不管这和电影本身是否搭调。电影上映初周不出意外地高居票房首位,并把后面的电影狠狠甩开一截。如此成绩,在这样四六不搭的非黄金期内,只能让人暗暗赞叹。

谢明朗的首次摄影展也在倒数中。展期越近,压力越大,几乎整天泡在还在进行最后装修和调整的展厅中,和张晨以及其他筹展人员为最后的细节努力。但纵是如此,当潘霏霏打电话约他去看电影的时候,谢明朗还是答应了。

潘霏霏夏天大学毕业,没理会父母希望她再念几年书最好干脆能留校的希望,自己在一家大的会计师事务所找到了工作,美其名曰要早点儿“做个有产阶级”。不过在此之前她打电话给谢明朗,说是想当记者,被谢明朗骂了一通,她竟然也就再不提起。

谢明朗在电影院门口看到潘霏霏的时候,发觉她整个人已经瘦得脱了型,兴致虽然不错,却明显是被咖啡或茶灌出来的。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妹妹,谢明朗不由得心疼,但嘴上不肯说,还是口无遮拦开着玩笑,这样潘霏霏才真的打起精神,闲谈起工作上的琐事,说说笑笑一直到电影开幕。

在大的剧场看电影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谢明朗觉得自己几乎无法正视言采的角色,但又无法控制地在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声语调里寻找不属于“言采”的部分。没过多久之后,他发觉,他在不懈寻找和关注的,是割裂开的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言采是潘柘,但潘柘并不是言采。

谢明朗干脆放弃,转而试图以平常观众的心态再单纯从演技啊剧情之类的方面仔细欣赏一下。到了后半部分时,他随意瞄了一眼潘霏霏,没想到她居然窝在椅子里睡着了。

这对以往的潘霏霏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谢明朗不忍心叫醒她,静静地把外套给她盖上。潘霏霏睡得比谢明朗预想得更沉,等她再醒来,电影已经结束了。

“我睡着了?”

听她如此不可置信的口气,谢明朗笑了:“你也有看言采的电影睡着的一天。”

潘霏霏环视一圈已经开始散场的人们脸上的表情,极不甘心地说:“那我们再买票看一场吧。”

“你要不在乎餐厅的预约,那就继续看。”谢明朗眨了眨眼,“正好我也睡一觉。”

他还真的睡着了,直到潘霏霏用力推他才醒。窝在椅子里的时间长了,醒来之后不免腰酸背痛。见到潘霏霏眼底泛泪,谢明朗知道她是哭过了的。他就说:“这么感人吗?”

“真可怜,这两个人宁可互相折磨,也不肯在最关键的时候服一个软。我讨厌看这样一点不给人希望的片子。”

“那你还要看两遍。”

潘霏霏不想提起之前居然睡着的窘事,脸一红,岔开话题:“不过明朗你别说,工作之后再看言采,心态真是微妙,好像和他一起成长一样。”

只要说起言采,潘霏霏还是会一如既往地陷入粉红色的甜美幻觉之中。谢明朗听着她的话觉得好笑,咳了一咳勉力忍住,穿好外套之后说:“我睡够了就饿了,去吃饭吧。”

最后选定的餐厅是谢明朗很喜欢的一家。落座之后潘霏霏看了几眼菜单,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明朗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谢明朗完全没想到潘霏霏会问这样一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潘霏霏也没多想,只是低声抱怨菜价有点儿吃人。

不过抱怨在菜端上来之后立刻转为毫无折扣的赞美。谢明朗一边吃,一边挂起笑容听她用不无讽刺的语调形容着热爱反覆讲无聊冷笑话的上司。

到点心和水果送上来,潘霏霏才不甘心地放下筷子,往舒服的椅子上一靠,说:“我不能再吃了。不过这家店好,等下次领了奖金也请回你。嗯,对了,到电影院之前我经过市美术馆,宣传海报已经贴出来了,显眼得不得了,好多人围着看呢。”

说到个展的事情,谢明朗打起精神来。他拣了片苹果,吃完之后才说:“那是模特选得对,这都是策划人的本事。”

“那展出结束之后大海报送我一张吧,正好可以贴满半面墙。”

“你也不怕半夜醒来吓着。”谢明朗笑说,不忘打趣,“给你是可以,那你贴了一屋子的言采怎么办?这就倒戈向新欢了?”

海报选的是衞可的人像照。这是谢明朗做了姚隽松一段时间助手之后沿袭姚隽松的风格拍摄出的一张照片,对画面明暗效果非常讲究,偏好自然光,绝不进行修饰性的美化。尽管是一张静止的照片,表情却仿佛是流动的,并不安分。

谢明朗一直喜欢衞可的面孔,这次为了影展索性专门请他做模特,拍了一系列的肖像,准备用到展览上。照片出来之后谢明朗和衞可对效果都很满意,后来索性挑了一张两个人都最喜欢的做宣传海报。

潘霏霏被打趣了也不生气,反而很正经地说:“言采的都贴在卧室,如果你不想我贴在客厅,贴厨房也行。”

于是谢明朗不得不承认,每每和潘霏霏讨论起偶像的问题,他都是先举白旗然后忙不迭转换话题的那一个。

可是潘霏霏不肯放过他,问:“展出的照片里,肯定也有言采的吧?”

“有。”

潘霏霏来了兴致,追问:“哪几张?我看过没有?”

“只有一张。”

“怎么能只有一张……”潘霏霏不满意地皱眉。

谢明朗笑而不答,轻松岔开话题:“下个月第一个礼拜六开展,不加班的话,过来看吧。”

“我当然知道。”潘霏霏笑说,“我早就订了票了,妈妈也说要来看。”

谢明朗点头:“我打电话回去,潘姨告诉我你买了票。我本来是打算正式开展前一天预展的时候陪你和潘姨先看一次的。你订票之前应该告诉我一声。”

“订票是我们的心意,送票是你的心意。那不一样。”说到这裏潘霏霏停顿了一下,才略带迟疑地说,“可惜那天爸爸要出差,不然就能一起来了。”

谢明朗笑笑,不在意地说:“没关系,他不出差也不会来的。这么多年了,我不是一直都是不务正业的顽劣分子吗。你吃饱没有,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

潘霏霏租的房子在城市的西北角,离市中心颇有一段距离,谢明朗见时间不早了,就说要她先在自己公寓住一个晚上,干脆把周末也过了。潘霏霏却不肯,说手上还有事情,要回去看材料。见她如此坚决,谢明朗也没坚持,开车把她送回去之后,才一个人回公寓了。

没想到言采居然在。

“你过来也没事先说一声。”谢明朗从意外中恢复过来,脱下外套,挂好。

“甩开跟着的记者后发觉离你这裏近,就直接过来了。”言采躺在床上看书,闻言微笑,“房间我检查过了,放心,也没有任何可疑痕迹。不过我没开衣柜,你开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摔出个人来。”

谢明朗本来在想幸好霏霏没有过来,听到言采那句玩笑话后,随口回他一句:“向你学习了这么久,不说青出于蓝,怎么也要过得去吧。这种把柄肯定当时就处理好了。”

言笑听了这话笑得更甚,谢明朗觉得自己先不争气地脸红起来,遮掩两句,就丢下言采一个人先洗澡去了。

谢明朗再回到卧室,见言采趴在床上姿势放松,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正要关灯,就听见言采的声音:“我好像有点着凉。”听起来是有点鼻音。

“这样睡不着凉都难。”谢明朗皱眉嘀咕一句,又去给他找药,但是言采不肯吃,说明天要早起,吃了药就醒不来了。

他一边喊着着凉,被子还是挂在半腰,转头和谢明朗说话的时候牵动裸|露在外的脊柱线和腰线,在光线下好像隐隐发亮。谢明朗看得呆了一刻,把水杯和药放到床头柜上,先把杯子扯好:“感冒就不要贪凉。还有,明天要是发烧就麻烦了。”

言采的头发遮住了额头,眉毛藏了起来,眼睛却掩不住,笑起来好像裏面落了光,他忽然用力,拉住谢明朗浴袍的前襟,谢明朗没有提防,顺势摔到言采身上,手里的药也全给不知道洒到哪个角落去了。

“不吃药了,麻烦你帮我发发汗吧。”言采蹭过来。

谢明朗忍不住笑了:“这可是冒着被传染的风险,你让我考虑一下。”

“今晚和美人吃饭,过得愉快吗?”言采窝在被子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谢明朗擦汗的动作停了一下:“你也在?我怎么没发现?”

“我们在裏面的隔间,雅微说你在和年轻的女人说笑,所以我查房来了。”言采还是一味调笑口吻。

“嗯,美人托我向你要签名和唇印,为此我占尽好处,谢谢你及时送上门来,这才能让我不负所托啊。”

眼看这话越说越没边,谢明朗笑了出来,从言采的拥抱中翻到床侧,拿起之前放的水杯喝了半杯水:“要是知道你也在,霏霏今天肯定抱着你的腿要签名了。她今天看了《尘与雪》,足足和我说了一路的观后感。”

言采又是一笑:“这就欲盖弥彰了,不要就着急解释嘛。”

谢明朗白他一眼:“不知道做亏心事的是哪一个?贼喊捉贼也是好策略。”

这种没油盐的扯皮话说了一阵,两个人都觉得闹够了,言采才说:“我今天回来得早,顺便把你摊了一桌一地的照片翻了一下,见到了不少熟人,唯独没有看见自己的。”

暗自忍住笑,谢明朗一本正经地说:“我总是照不好你,不敢拿出去献丑。”

言采点点头:“没有也好。”

不咸不淡的口气谢明朗听得分明,他也不想解释,只说:“你再等等我,等我再好一点。”

闻言言采转过目光来,却没说话;这样凝视的目光让谢明朗不太自然地别开脸,口气颇为若无其事,就是声音有点发紧:“预展那天我不想大散请柬了,你想一起去吗,我可以提供友情讲……”

话没说完感觉到言采贴在他后颈的手,谢明朗一下子顿住了,下一刻言采的声音传来,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好啊。”

展厅是美术馆内的一个中型展厅和附带的几个小展室,灯光全开着,和从玻璃天花板上投下来的自然光搭配起来,墙面上每一张照片的颜色都显得非常鲜艳。

言采摘下围巾,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来戴上,环视一圈,这才对身边的谢明朗说:“这么中规中矩的布展,都不像张晨的风格了。”

“我自己要求的。我想把展厅弄得简单一点。这种风格虽然有点老式,但还是很气派的,也不会喧宾夺主。”谢明朗声音低了一点,“我家人可能会来,还是简单一点好。”

谢明朗察觉到言采的目光,没说下去,领着他去看照片。图片说明标注的都很详细,就是字稍微小了一点,言采靠近看了几次之后,当有一次他再要凑过去看某张剧院的排演照,谢明朗拉住他的手,说:“我说给你听吧。”

他们一张张照片地看过去,谢明朗不厌其烦地仔细把照片背后的故事说给言采听,照片上很多人言采也认得,可能比谢明朗还更熟悉些,想起什么陈年趣事来,也说给谢明朗听。接下来的一程两个人的手都没有分开,展厅吸音效果很好,他们声音又轻,空旷的展厅里简直就像没有人一样。

一个明显的空格让言采停住脚步。他指着那处空白问:“你还有没选定的照片?”

“嗯。”谢明朗简单地应了一句。

这种把事情拖到最后一刻的风格和言采的工作习惯大相抵触。他不自觉地皱眉,正要發表一下看法,谢明朗先开口解释了:“这裏本来是要挂你的照片的,我还没拿定主意,既不知道要挂哪一张,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挂。”

这句话之后两个人对着这片空白站了一会儿,言采这才说:“工作是工作,你要是自己选不出来,张晨怎么说?”

“备选的不是没有,还在最后拿主意。”

言采也就不再问了。

等把所有的照片都看完说完一遍,不知不觉就是好几个小时了。末了谢明朗站住,看着言采笑说:“我念书的时候总想在没有人的美术馆里约会……”

言采忍笑:“你我再怎么努力,都扮不像学生了。”

“谢明朗,原来你在……”

听见张晨的声音从隔板的另一边传来,谢明朗怔住,下意识地要松开手,言采却不放开,还抓得更牢一点。谢明朗更是着急,低声说:“一转过来就看见了。”奈何就是甩不脱。

如此僵持了一刻,谢明朗多少明白过来了,有些惊讶地去看言采,正在此时张晨已经绕到这一侧,他没想到言采会在,眼睛更先一步瞄到握在一起的手,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但诧异神情只一闪,立刻恰到好处地收住。他先对着谢明朗说了句“我正要找你谈究竟挂哪张照片的事情”,接着带着并无恶意的玩笑口吻转向言采:“没想到背后的神仙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