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卢栩没和颜君齐说话。
不理人时候，卢少爷酷酷的，一脸高冷。
对他尤其高冷。
让颜君齐觉得自己很冤。
他怎么了？
被赶走的明明是他。
他也是有脾气的！
颜君齐也没主动去找卢栩说话。
周三体育课,颜君齐因为身高被安排到最后一排,卢栩旁边。
体育课安排轻松,绕操场跑两圈，然后就是自由活动。
前排女生带队，队列保持整齐，后排难免有些拥挤。
颜君齐转头看看和他胳膊碰胳膊的卢栩,率先开口：“卢栩。”
卢栩酷酷地目视前方，原地跑两步,落在后面,和整个队伍拉开距离。
颜君齐：？？？
这到底是不屑与谁为伍？
颜君齐回头看满脸写着“爷不爱搭理你”的同桌，不知怎么，看乐了。
太好懂了。
这倔强的自尊心。
让颜君齐怪不忍心的。
于是,到了自由活动时，他没像别人一样直接回教室，或者找个树荫背单词，而是一直追着卢栩，试图破冰,再续同桌缘。
“是你把我桌子挪走的？”
“你干嘛挪我桌子？”
“你不想跟我做同桌吗？”
“为什么呀？”
“我哪儿惹到你了？”
“喂卢栩。”
补课期间根本没几个班上体育课，这堂课全操场就他们一个班,一解散别人都投奔树荫,没什么人走动,就他们俩你追我赶满操场瞎走,效果可想而知。
全操场的人都在看他们俩。
尤其是班里的女生。
体育老师也挺关注的,远远吹起了哨,铿锵有力的声音穿过半个操场：“那两个男同学干什么去？回来！”
卢栩：“……”
他就想去小超市买瓶冰水喝，跑两圈他好热！
体育老师已经从树荫下走出来了：“上课呢都往哪儿走呢，别往前走了，有话好好说！”
好学生颜君齐这才明白过来，体育老师可能以为他们俩要去找个隐蔽的地方单挑？
他错愕又无辜地问卢栩，“要不要解释一下？”
卢栩：“……”
解释个屁！
他怒气冲冲：“你跟着我干吗？”
颜君齐：“问问题。”
卢栩：“……”
多新鲜啊，问他问题。
卢栩臭着脸怼了句：“是我搬的，你不是不愿意跟我做同桌么？”
颜君齐：“谁说的？”
卢栩不耐烦：“你们不是嫌挨着我打扰你们学习么？挨着笨蛋坐拉低你们智商是么？你们不愿意跟我玩，我还不愿意搭理你们呢！”
颜君齐：“……”
这是群体仇恨的伤害全砸他一人身上了？
颜君齐亦步亦趋，追着卢栩走去器材区：“我什么时候嫌你打扰我了？你怎么冤枉我？”
卢栩怒然回头，对上颜君齐的笑脸，更生气了，“别跟着我！”
说完，他利落地爬上了单杠，一屁股坐到单杠上面。
居高临下的，和颜君齐划清界限。
他们班那群弱鸡学霸，都上不来！
颜君齐仰头看他，笑问：“屁股不烫吗？”
卢栩：“……”
体育课，是上午最后一节。
此时，正是八月的天。
大晴天。
颜君齐在他恼羞成怒前憋笑走了，“我把桌子搬回去行了。”
卢栩从单杠上跳下来，“你脑子有病？”
颜君齐：“没有，要是我有就不搭理你了。”
卢栩：“……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同桌？”
颜君齐回头：“一个人坐不舒服。”
卢栩沉默好一会儿，被说服了：“哦。”
颜君齐：“那我搬回去了？”
卢栩酷酷地：“哦。”
等颜君齐走远，卢栩站在原地踢了会儿沙子，然后一个人走到有树荫的双杠前玩了会儿，蓦然笑了。
下午时，颜君齐果然已经把桌子搬回来了。
卢栩进教室，见颜君齐正在重新摆桌上的书，他走过来，拉着椅子坐下，郑重其事道：“我讲义气，既然你愿意和我做同桌，那我保证不会打扰你学习，你放心。”
颜君齐：“嗯？”
卢栩：“我在找家教了，不会的我拿家里写，不问你，你放心。”
颜君齐：“……”
他放下书，“我没嫌你问我题。”
卢栩：“那我趴着你是不是挺……嫌弃的？”
颜君齐：“什么？”
卢栩：“我之前趴着，你老看我。”
颜君齐：？？？
卢栩：“我趴着也打扰你上课么？”
“没”在嘴里滚了一圈儿，没了，颜君齐点头，煞有其事道：“嗯。你一趴，我也想睡觉，你还是别趴着了。”
这回换卢栩震惊了。
他消化好一会儿，低声问颜君齐：“你也觉得英语课挺无聊的？”
颜君齐憋着笑，很正经地点头，“很无聊。”
卢栩突然就开心了。
他把下巴放在桌子上，盯着前方开心地笑。
卢栩很义气，说到做到，一下午，他都没睡觉。
虽然班主任讲进状态了，又开始拿着尺子打地鼠似的朝着黑板一顿点，“从这个点到这个点再到这个点，这条线和这条线延长相交这个点，这个点和这个点到这个点……”就是不说到底是ABCDEFGH到底哪个点，半个身子还遮了黑板上的图，也不知是给学生讲还是给自己讲。
卢栩也没觉得烦。
爱他妈哪个点哪个点，反正他看不见也听不明白。
往常这时候卢栩早就烦趴下了，但他答应了不影响颜君齐，只好找点儿别的事干。
卢栩把数学书翻到第一页，从第一个字开始自学。
到下课，他应该学会了第一道例题，还把书上的练习做了两道。
一下课，他刚想问问颜君齐他算的对不对，但想想，又转回去。
颜君齐：“第一道对。”
卢栩“嗖”一下扭过头。
颜君齐：“第二道中间算错了。”
卢栩：“你……你怎么不好好听课？我做别的也影响你？”
颜君齐：“没有，嗯……老师让做题时候，我做得快，做完没事干，刚好看到你做题了。”
“哦！”卢栩崇拜地看他，“你好厉害。”
颜君齐笑，“要我给你讲讲吗？”
卢栩：“不……”
颜君齐：“课间问我，没影响。”
卢栩：“哦。”
卢栩把他的书和草稿纸都推过来，让颜君齐给他讲。
颜君齐照旧把用到的公式都写到一旁，高一的，还有初中的。
卢栩听了一遍，听懂了。
他看看颜君齐逻辑清晰，整齐干净的演算过程，再看看自己完全是靠蒙，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莫名觉得脸有点儿热。
他拽着校服T恤的领口给自己扇了扇风，把两道题正确的步骤都誊到一张新草稿纸上，然后夹到书里。
卢栩问：“班长说我英语得找个初中家教从头学，你觉得我数学是不是也得找个初中的？”
班长？
颜君齐在脑中对应了一下，哦，先前卢栩问英语题的那个女生。
经两天观察，颜君齐发现卢栩对女生还挺温柔的，班里也有几个女生会和他说话，尤其是他们班长，一个短头发很利落的女孩子，来后面饮水机接水偶尔会主动和卢栩聊几句，卢栩想问什么题，基本也是问她。
不过大多时候，卢栩看见她在和别人聊天，或者是在闷头做题、看书，他就不去问了。
颜君齐回神，“初中的吧，你有基础学起来也快。”
卢栩：“哦。”
之后，除了语文，他几乎没怎么听老师讲什么，全是自己在自学。
反正老师也不怎么管他。
只有生物老师下课后过来问了问他上课怎么一直低着头不听课。
听说他在自学，生物老师恍恍惚惚的，还是劝他上课要好好听，跟不上听不懂的，自习课到办公室找她问。
卢栩答应了。
他各科成绩中，生物还行，能考个四十分呢。
不过自学了一天，卢栩意外不觉得学习那么烦了。
他好像能看明白一点儿。
书上的练习题也不是太难。
虽然他还是不喜欢学习就是了。
下午放学，卢栩趁着回家吃饭时候把手机偷偷拿来了。
晚自习前他打开好几个软件搜教辅，版本太多了，他也看不出好坏，还得征询颜君齐的意见。
颜君齐拿着他手机看了一圈儿，卢栩把颜君齐觉得的不错的全放购物车，初一到高二的一口气全买了。
“你要买么？我顺道给你一起买了。”
颜君齐摇头。
卢栩为了表示好好学习的决心，课间又跑去学校的小超市买了笔记本、错题本、修正带、便笺纸、荧光笔……
花花绿绿一塑料袋。
见颜君齐看他，卢栩问：“用么？”
颜君齐摇头。
卢栩：“那我挂中间，你用什么自己拿。”
说着，他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挂钩，挂在他桌兜下靠颜君齐的那边，然后把塑料袋挂上去了。
颜君齐：“……”
他默默把他只用黑色中性笔咽回去了。
晚自习，卢栩又是好一阵抓耳挠腮。
一堆卷子，他能好好从头写到尾的只有语文。
卢栩百无聊赖间，都想把语文作文给写了，可一口气写八百字，又很烦。
他对着卷子发呆，看着全班低头书写的同学，听着做题的沙沙声，忍不住又一次地想，人为什么非要学习呢？
周末，卢栩给自己面试了好几个家教。
全是从网上找的。
他自己搜的介绍家教的网站。
家里的阿姨见他周末都没回老家，家里还两小时一个地来人，忧心忡忡，怕卢栩遇到了诈骗。
她忍不住给卢栩爸妈打了电话。
虽然她的工作只是在公寓做清洁打扫，每天给卢栩做三顿饭，但卢栩爸妈也不怎么来公寓，卢栩爷爷奶奶一周来个一两次，平时家里就他们俩在家，一个孩子一个女人，她晚上收拾完就要回自己家了，最晚只能待到十点，卢栩还约别人晚上来给他上课，她怕卢栩这么乱来，会招来坏人。
阿姨本是好意，不料惹得卢栩父母大发雷霆。
几乎不同时来的两人周六晚上都来了，对着卢栩劈头盖脸一顿训。
他妈妈：“你自己找什么家教？你知道你找的都是什么人？这么大事你也不和妈妈商量？你万一找到的是坏人呢？”
卢栩不吭声。
他妈不是忙着开分公司吗？
都已经快一个月没回家也没来看过他了。
卢爸爸：“找什么家教？都把他弄进重点高中了，还找什么家教？我花那么多钱让他上重点，我还得再花钱给他找家教？”
朝卢栩妈妈喊完，他又朝卢栩喊：“学校老师不教吗？你上课听课了吗？你在学校怎么学的？”
卢栩冷着脸：“我听不懂。”
卢爸爸一听火腾一下就上来了，“你怎么听不懂？你比别人少个耳朵还是少个眼睛，你没脑子么？还找初中的家教，你怎么不找个幼儿园的？”
卢栩火也起来了：“我就是没脑子！我就是随了你才没脑子！你基因天花板就茶几这么高，我能考上高中已经是突变到奇迹了！”
卢妈妈抱拳站在一旁，冷笑道：“说得好。”
卢爸爸火腾腾地冒：“你考上高中？就你那个分你能考上哪个高中？不是老子掏钱你能上得了高中吗？我就是掏钱掏太多了！”
卢栩：“我考上了！十九中要我了你不让我去！”
卢爸爸：“十九中？初中打架没打够？上个破体育高中继续打架吗？你不嫌丢人老子还嫌丢人！”
卢栩：“是别人先惹我我才还手的！”
卢爸爸：“随便吧，你爱打就打，打了别让老师叫我去学校，别叫我去说好话赔钱。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不管了。”
卢栩：“你管过么？叫十次家长你来过一次吗？认识的知道你是我爸，不认识的还以为我单亲没爹呢！”
见卢栩爸爸开始找东西想揍他，卢栩妈妈火也起来了，她挡到前面，“我看你敢动我儿子一下！”
卢爸爸：“我管教我儿子用得着你管！”
卢妈妈：“轮得着你管教吗？从小到大你管过什么，打孩子时候想起来你是他爸了？！”
卢爸爸：“跟我要钱时候我还是他爸了呢！他这样都是你惯的！”
卢妈妈：“我惯的？我不惯你就把他饿死了！”
两人又乒铃乓啷地吵起来，阿姨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劝。
卢栩冷眼看着他们俩又从他吵到从前的各种旧账积怨，默然在书桌前坐下，翻开了初一的课本和教辅，做着今天来试讲的老师给他画的几道典型题。
四十多分钟后，两人先后接到电话，吵架休战，谁也没留下来陪他过夜，各自有事忙着走了。
阿姨怕卢栩不高兴，陪他待到快十二点。
周日一大早，卢栩推掉了本来约好来试讲的老师，给阿姨发信息，说他回村里过周末，放假一天。
他也没打电话叫司机送他，堵着气自己打车走了。
卢妈妈派来帮他找家教的秘书扑了个空。
作者有话说：
中二小卢超好哄
小卢：做人要讲义气，要说到做到！
小颜：嗯，不许睡觉，不许趴着，不许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