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暴风雨来临前夜(2)

正文卷

回到家后,许南庭打开电脑处理电邮,沈恬在厨房煲汤,是在西渚吴嫂教她的鸡羹蛋末汤。

煲汤得一个小时,她将准备工作干好,就出了厨房,许南庭坐在沙发上,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舞动,她站在他背后,片刻,许南庭合上电脑,转过身看她,拍拍自己的腿,“坐过来。”

沈恬蹭蹭的跑过去,坐在他怀里,然后斟酌着开口:“我想下棋。”

“唔,下棋?”许南庭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在她的脸上抚摸。

沈恬点头,“我们玩好不好?”

许南庭挑眉,“什么赌注?”

“我输了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输的话……”沈恬还在思考,许南庭已经接了上去,“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好。”

三局两胜。

不到两分钟,胜负已分。

许南庭赢。

许南庭知道,这是沈恬故意要用的方式,告诉她,以前的事情。

沈恬在沙发上坐的端端正正,准备开口,却听见厨房里一阵声响,她吓得看向许南庭,“汤……”

收拾完厨房的残局,许南庭直接带沈恬去外面吃饭。

车里的灯光昏暗,沈恬轻轻说:“许南庭,我都想起来了。”

许南庭停下车,熄了火,侧身看着她。

沈恬看向窗外,静静的说着:“车祸醒来的那天,我就想起了所有。子楠,叶熙,还有好多人。七年前的我是不是很差劲,原来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想到的方式不止一种,子楠出了家,我却想死。”

她忘不掉的是那个画面。

2001年除夕夜,她躺在病床上看到了逆光而来的许南庭,穿着她喜欢的黑色大衣,身上残留着风尘仆仆的余温,大步向她走过来,声音低低的叫她的名字。

许南庭将她轻轻搂过来,轻轻叫她的名字,就像那年除夕夜一样,给了她最好的温暖,“想起的慢慢讲给我听,好不好?”

“还好有你在,许南庭。”她回抱他,声音小小的,低低的。

这一晚上,她和他讲了以前的好多事情,许南庭知道的,不知道的,沈恬说,她要重新生活,就像在西渚一样,将痛苦埋藏,让温暖回家。

原来,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渴望现实的温暖。

天蒙蒙亮,沈恬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家里的床上,她起身下床,看到许南庭系着围裙在做早餐,许南庭听见声响回头,“饿了?”

她嘟起嘴,“很饿。”

许南庭捏了捏她的脸蛋,笑,“很快就好。”

两人吃的很慢,一顿饭吃完已经将近十点,沈恬吃的饱饱的,窝在沙发上满足的摸着肚子,许南庭收拾完厨房走出来的时候,沈恬正对着她笑,阳光跳跃在她的脸上,许南庭心软的一塌糊涂,走过去顺后抱着她,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懒懒的,“怎么了?”

沈恬摇头,“嫁给你真好。”

许南庭没料到她会说这句话,突然胸腔里有什么堵住似的,他慢慢的抬起头,将她的脑袋轻轻掰向她,微微低头,额头抵着她的,轻轻地说:“还记得曾经欠我的一个条件吗?”

“嗯?”沈恬抬眼看他,他的呼吸暖暖的,莫名的让她感到安定,“让你教我玩游戏的那个?”

他说欠着。

许南庭抱着她没动,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唔,想到怎么让你还我了。”

沈恬忍不住笑,伸手掐了掐他的腰,“我人都是你的了,还要我怎么还?”

低低的笑声从他的胸腔溢出来,她的脸有些发烫,刚刚那么露骨的话是她说的?她忍不住嘟囔,埋头在他的怀里,任他怎么哄都不肯抬起头。

许南庭无奈只好就这么抱着她,片刻,他低低的开口:“恬恬,如果以后你发现我骗了你,会不会不肯原谅我?”

“婚外情?”她捣怪的问他,脑袋却蹭在他怀里,声音有点闷闷的。

许南庭笑,“我只对你婚外情。”

“那……有个腾空出世的儿子?”

他将她身子抱起来,弹了下她的脑门,“也就你能想到这出。”

沈恬不满的看他,嘴裏振振有词:“是你问我的嘛。”

他无奈,重复问她:“会不会原谅我?”

沈恬还没说话,手机便响了,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对着许南庭笑了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拿到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的时候,愣住,是个未知号码。

许南庭看她一直不接电话,叫她:“恬恬。”

沈恬看了一下他,这才接起,潜意识里她感觉到这个人她认识,她等着对方开口,然后便听见那边笑了一声,“出来坐坐?”

是夏衍。

她应了夏衍的邀请挂断电话后,对许南庭说:“以前一个朋友。”

许南庭蹙眉,很快舒展开,“想去见?”

沈恬点头,“好久没见了。”

“什么时候?”

沈恬看了看锺錶,“两小时后。”

十二点,浪子街头。

这是一家咖啡店的名字,以前她们经常一起去那里消遣时光,夏衍曾说,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许南庭走到窗前将窗帘彻底拉开,让阳光照亮这个客厅,转头对沈恬说:“一会我送你过去,顺便去公司。”

沈恬到咖啡店的时候,夏衍还没来,正值中午,店里人不多,有音乐轻轻的漫布整个咖啡店,缓缓的曲调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她坐在位子上喝了口咖啡,头顶传来熟悉的,清丽的声音。

和在新加坡遇见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开场白。

“沈恬。”

夏衍坐在她的对面,很平凡的打扮,化着淡淡的妆,笑意浅浅的。

“给你点的柠檬。”大学的时候,夏衍每次拉着沈恬来都是必点柠檬。

夏衍笑的很淡,“新加坡我给你的那个号码,你一直没有打过对不对?”

那个号码,曾经刻骨铭心,是她背的滚瓜烂熟的叶熙的专属号码。

沈恬没有说话,音乐流淌在两人周围,夏衍苦笑,“我们几个人里,你是最幸运的。”

她抬头看着夏衍,夏衍的眼睛里多了生活所沉淀下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些痛苦,她偏过头去不再看夏衍,心裏许许的酸楚四散开来。

“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

夏衍淡淡的开口:“你走了以后,我很拼命很努力,可是事情哪有那么尽如人意,我再好没有背景终究是被别人踩在脚下的,后来在一家报社工作,终于有了些成绩,做了战地记者,可是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上次在新加坡见到你,是我最后的一次采访工作,回来后索性就辞了职,现在做一些零零碎碎的编辑工作,够养活自己就差不多了。”

沈恬记得以前夏衍说过,她以后要成为一名着名的新闻记者。

我们都是有梦的孩子,最后却不得不为生活低了头。

夏衍才不过二十五岁,还那么年轻,路还很长,她问夏衍:“你身体……不好吗?”

“这句话,你问过叶熙吗?”

沈恬愣住,“你说什么?”

夏衍突然拿出根烟,抽了几口,这才看着她说:“2001年年末,你就不想知道叶熙为什么会和你提分手吗?”依着叶熙的脾气,所有会让她痛苦难以选择的事情他都不会告诉沈恬。

她敛了敛神色,“都那么久了,都过去了。”

夏衍嗤笑,“怎么会过去呢?那是叶熙的一辈子。”

沈恬心裏怪怪的,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叶熙去美国谈合作,我当时因为你的关系去实习采访,你知道他的合作地址在哪里吗?”夏衍又吸了一口烟,自顾自的笑了,“纽约世界贸易中心。”

沈恬心裏咯噔了一下,一遍一遍默默地重复着那个地址。

2001年9月11日,恐怖分子袭击美国本土。

当年的新闻头条持续了好多天,伤亡人数高达3000人,中国人不在少数。

夏衍呛得眼泪流了下来,仍然说着:“本来合作事宜已经结束了,可是那天早上,他又一个人跑了过去,他说他在贸易大楼看到一个特别好看的戒指,想买回去送给你,我当时还笑他幼稚,可是谁又说不是呢?后来我下去找他的时候,就出事了,我的病根就是那时候烙下的,叶熙呢?”

沈恬听得已经懵住,两只手颤抖的厉害,怎么都停不下来,夏衍说:“那天,他差点活不过来,医生抢救了两天两夜,最后是醒了,两条腿也残了,医生说活不了多久了,这几年来,他不停的吃药治疗,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

沈恬想哭,张开嘴却哭不出声,只是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直掉。

“我记得很清楚,除夕的前一夜,他和你提了分手。”

夏衍说:“他在医院重症病房整整呆了两个多月,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问你好不好。”

“恬恬,”夏衍叫她,轻轻地说:“医生说他撑不过这个月了。”

沈恬猛地抬头,夏衍早已经泪流满面,“这个男人已经爱你爱到没了自我,你知道吗?这些话我除了和你说再没人了,他在美国的那段时间,我亲眼看到他有多痛苦,恬恬,我本不应该告诉你这些的,他说想安安静静的走,可我不想让他留下遗憾。”